蜀王府的马车是真的又快又稳,七郎刚在心里温习了一遍萧凌的提点——“唯马屁不破”,就到了王府。
马车在侧门停下,七郎需要步行进去。
赵三郎缩了缩脖子,忧心忡忡地看着七郎的背影,心里想到各种可怕的场景:
王爷准备了一口装满沸水的大瓮,七郎一进去就被扔进大瓮……
呜呜~~幺弟,你死得好惨啊!
七郎还未走远,赵三郎已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门口的侍卫面面相觑……这个人有什么毛病?
七郎隐约听见赵三郎的哭声,深吸着气继续往前走。
从侧门到王爷接见他的前殿花厅还挺远的,一路上回廊深深、庭院重重不必细说。
七郎是见过世面的,不说梦中的皇宫,就是兴国寺也比这蜀王府宏伟庄严。
事实上,兴国寺可绵延千年,这蜀王府却会泯没于历史的长河中。
走进花厅里,七郎立刻恭恭敬敬地行礼,等待他的不是大瓮,而是静默。
过了不知多久,七郎跪得膝盖都有些疼了,才听到一个“起”字,然后是一个傲慢的声音:“本王以为是何等大才,引得太子赏识,原来是平平无奇的小儿。”
七郎:……对,我就是这么平平无奇,快放我走吧!
“坐。”蜀王淡淡说道。
有内侍引着七郎在一个小案边坐下,案几上摆着一碗茶。
“抬起头来,看着本王。”蜀王又说道。
七郎只能抬起头,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
“听闻你深得慈惠禅师真传,擅长命数。你已经见过太子了,你看孤比太子如何?”蜀王盯着七郎,问道。
七郎:……我以为你找我问熊大,原来是算命?
可这一道是送命题啊!
他敢说蜀王不如太子?恐怕立刻被拉出去打死;
他要说蜀王比太子强,万一传到太子耳朵里……
七郎苦着脸说:“大王,我真不会算命。我只是禅师的俗家弟子,未得其真传。禅师有三名入室弟子,大弟子圆真在越州寺庙任住持,二弟子圆融入吐蕃弘法,三弟子圆通在禅师身边侍候……您要算命,应该找他们啊!”
“你真不会?”蜀王冷笑,“萧凌和你交好,还让你算他夫人此胎是男是女,你还说你不会算命!”
七郎:……终于被神棍的名声反噬了。
蜀王哼道:“不回答本王的问题,莫非你看不起本王?”
“小子不敢!”七郎连忙说道,想了想说:“我只见过太子殿下一次,是在夜间,月色朦胧,又不敢直视太子,其实并未看清殿下容颜,不敢妄议。但蜀王殿下您……”
七郎停顿了一瞬。
“本王如何?”蜀王盯着七郎。
“大王英武果敢、威仪不凡。天府之国地广人多、民族聚居、与南诏、吐蕃接壤,矛盾复杂,实为国家重藩之重,陛下以您为蜀王,可见信任和爱重!”七郎说出了准备已久的话。
向萧凌讨教了“唯马屁不破”后,他又请教了罗先生具体话术,如今果然派上用场。
蜀王脸上多了一丝笑意,轻笑:“你这小郎,倒有些眼光和见识。”
益州人口仅次于国都长安,他被封为蜀王,心思就浮动了,有天府之国的财力、人力,加上士族的支持,争一争那个位置也未必不能!
七郎悄悄松了一口气,眨巴着眼睛说道:“只要长眼睛的,都能看到大王英姿不凡、贵气逼人,不愧是两朝帝皇的血脉!大家都说您的英武,最肖陛下!”
把萧凌提的两条先夸出去。
蜀王笑道:“果然是小儿郎最诚实!虽说本王最肖陛下,但论勇武,本王差陛下远矣。我日夜勤习骑射,为陛下守藩篱。只可惜属下官员可恶,只是猎个竹熊而已,都诸多阻拦!”
“小郎,你说他们是不是可恶?”
七郎:……又一道送命题。
王爷你有完没完了?
七郎打点起精神,谨慎地说:“小子听说竹熊为神兽,不可猎杀。”
蜀王哼了哼:“是你请太子下令禁止猎竹熊的?不过是一头熊而已!老虎能猎、狼能猎,竹熊猎不得?莫非你针对本王?”
“小子不敢!”七郎连忙说,心中腹诽蜀王喜怒无常,刚刚才露了笑脸,立刻又晴转多云了。
真是老阴阳师!
“太子殿下下令禁止猎竹熊,是为皇后娘娘祈福,这是他的孝心。其实竹熊可不够展示大王您的勇武,听闻吐蕃有雪豹等珍兽、天竺有天竺虎,这些更能展现大王的勇武啊!”
猎团子算啥本事?有本事你去打吐蕃和天竺啊?它们距离益州是挺近的。
蜀王瞥了七郎一眼,捧着茶碗抿了一口茶,淡淡说道:“原来你对天竺和吐蕃有兴趣,玄奘法师正在天竺取经,下一个取经人就是你了!”
七郎:“……多谢王爷抬举。但取经重任,我一个未正式剃度的俗家弟子恐怕承担不起。”
蜀王冷笑:“小儿狡猾。看在你眼光不错的份上,我再让你算一件事,你若算得准,竹熊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你若算不准,就留在大王侍候我吧!”
七郎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留在王府是几个意思?
“你算一算,本王何时有子?”蜀王淡淡说道。
话音一落,蜀王背后的屏风似有人影晃动。
七郎万万没想到,蜀王要问的居然是这个问题。
但送子这种事,真不归他管啊?
“大王,我……”七郎想要拒绝。
蜀王打断:“好好想想再回答。你能算出萧凌喜得贵子,算不了本王的?嗯?”
后面这个“嗯”字拖长了尾音,满满的威胁。
殿内的侍卫齐刷刷地看向七郎,目露杀气。
七郎无法拒绝了,只能硬着头皮说:“大王福禄双全,子息绵长。有子是迟早的事,只需静待缘分罢了。”
就算你自己无子也不要紧,一般来说等你死了之后皇室会给你过继,礼法上还是你的子孙。
阿弥陀佛,他算得可准了。
“江湖骗子的把戏!”蜀王哼道,“萧凌竟被你这小儿糊弄,所谓兰陵萧氏亦不过如此!”
蜀王不放过任何一个贬低萧凌的机会,谁让萧凌一走,他府中的妻妾都落泪了呢!
七郎无奈地说:“算命一事,信则有不信则无,大王若不信,又何必问呢?”
“好大的胆子!”蜀王瞥着七郎,“算不出时日?那只好请你留下侍候了!”
眼看着侍卫磨刀霍霍了,七郎硬着头皮垂死挣扎:“明年必有好消息!”
至于好消息是不是有子,他不保证啊!
蜀王听到了具体时限,脸色好看了一些。
他和王妃成婚两年未有子,和他差不多时间成婚的萧凌都要当爹了,此事成了他的心病……仿佛说他不如萧凌。
正如七郎所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对七郎算子女的能力,蜀王是将信将疑的。
主要是他派人去打听,都说赵七郎算得很准,赵家两年添了三个孩子,都是赵七郎说出来的。
“最迟明年,若还未有好消息,你好自为之!”蜀王淡淡说道,“案上那碗茶,你喝了吧。”
七郎案上的那碗茶,看起来颜色黑中带绿,甚是诡异;闻起来又臊又辛……
喝还是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