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月明过完年没急着进京,其实是筹备嫁妆等事。
世家女子从出生起,父母就开始为她准备嫁妆了。但董家这些年起起落落,许多东西就要重新准备了。
其中一项,就是陪嫁的奴仆。
“赵家的情况,咱们也晓得,凡事喜欢亲力亲为的。但以后阿全的官职越来越高,家里的产业也渐渐扩大,还是需要买一些人。”董夫人教导。
她也舍不得女儿出嫁后,洗衣做饭的事都要自己做。
董月明在董夫人的指点下,从城里的贱口行挑了十几个人。
赵家是大户人家,要用人的地方多着。
赵老汉原本听说董家买人,也有些心动……靠自家生娃、养大来培养劳动力要太久,买人就快多了。
但一听要很多绢帛,立刻就放弃了。
本来他还觉得自家存的绢帛能穿一辈子了,一对比才知道还太少。
“贵了!贵了!还不如买牛呢!”赵老汉摇头,又呢喃:“还是自家生划算!老六家的生了个儿子,不知道老四媳妇怀上了没有?”
他对四郎可是寄予厚望啊!
村里其他人见董家大手笔的买人,对七郎羡慕不已:“这哪里是娶一个媳妇儿?这是娶几十个人啊!”
羡慕不来了!谁叫自家小子没有小全叔那么出息呢?
买完奴仆,董家便要进京了。
她家在京中的马匹买卖做得红火,不好在益州耽搁太久。
她们带着赵家的家书、自家的货物和仆从,浩浩荡荡地进京。
路上,董昊说:“不知道全哥在京中怎么样了,升官了没有?”
董夫人嗔道:“你也学着赵家人说话,满口就是升官的。他才那么年轻,升官哪里有那么快呢?”
宰相才正三品,本朝官员升迁谨慎,多数都是平调。许多人在六七品辗转半辈子的。
董月明说:“说不定有什么惊喜呢?”
等他们回到京中,发现惊喜真的有!
先生到国子监任博士了!
董月明也替罗先生高兴:“先生早就不该画地为牢了!”
董夫人微笑:“人年纪大了,许多事情就看开了。”
但这是大喜事,董家还是郑重地备了贺礼,一起登门给罗先生贺喜。
七郎得知董家进京,这日特意在家里等着。
一看到董月明,他就迎上前:“你……有没有想我?”
董月明看七郎尾巴高高扬起的样子,嘴角勾了勾:“不想!”
七郎残忍拆穿:“肯定想!你是口不对心!”
董月明转过头,不想说话。
董月明回京,七郎当然是最高兴的。
他也没什么坏心思,就是想有闲暇的时候,跟月明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舞谈到人生理想这样子。
两家人一起吃过饭,七郎就带董月明去看院子里的蔬菜。
“四嫂来了,我们都能吃上自家种的菜了,总算没浪费这个院子。”七郎神气地说。
他刚刚看了家书,六嫂生了个儿子,就是小赵良。
家里又添丁加口了,当然是大喜事。
可是距离老爹七七四十九的目标还很远,今后他要加把劲才行啊!
董月明站在葫芦架下,看着满院子绿油油的生机勃勃,赞道:“你四嫂真能干!不过我觉得种一些花也好。”
“都听你的,你说种什么就种什么!”七郎立刻说。
这对未婚夫妻笑盈盈地对望了一会儿,七郎说了这半年来的事。
董月明认真听完,微微皱眉:“先生不阻止小乔吗?进东宫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七郎想到这个事,也有些泄气:“小乔铁了心,先生也不好强行阻拦。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她要去就随她吧!但怎么让他去,还是一个问题。”
“太子妃之下,有良娣二人、良媛六人,其下还有各低阶侍妾。如今太子娶了太子妃,刚纳了萧良娣,良娣的名位还有一个空缺。小乔是我们师侄,她要进东宫,我自然希望她名分高些。但她家世到底寻常了些……这件事可不就一时僵住了。”
董月明垂眸想了好一会儿,说道:“我去和她谈一谈,看能不能劝她回心转意吧!唉,她要是进了东宫,二表哥恐怕会伤心。”
七郎一想也有些惆怅,刘植让人送了信来,他和阿义到了越州,跟圆真的人接上头了。
他的信中还特意问候了小乔。
要是让他知道,他这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也是挺伤人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七郎突然问:“假如没有遇到我,你会嫁给谁?”
董月明说:“我不知道。”
七郎自己琢磨,假如没有他,刘茂也许会受齐王谋反案的牵连,说不定会丧命;
然后刘家和董家大受打击,更加需要攀附权贵,从亲戚关系来说,嫁越王最有可能。
未来的某一天,越王反对武皇的时候,全家被端了。
七郎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拍着胸口庆幸:“幸好你遇到了我!嫁给我就好了,不会让你经受苦难!”
董月明翻了个白眼……这话说的,她不嫁给赵全,就没别的选择了吗?
其实七郎不知道,京中好些人家,都动过娶董月明的心思。
两人坐在瓜架下,叽叽咕咕地有说不完的话,直到董夫人要离开了,七郎才依依不舍地送出门。
“我明天下衙了再去找你,你别出门啊!”七郎挥着手说。
“知道啦!”董月明应道。
董夫人嘴角含笑,这两个孩子的感情可真是好啊!
董家进京之后,就在务本坊买了一套宅子。
七郎得知之后,还有些郁闷,怎么买在务本坊呢?两家不在一个坊,宵禁之后就不好来往了!
董家搬家的时候,办了一个小小的乔迁宴,请了在京的亲友。
七郎这一回以董家准女婿的身份跟董昊一起招待客人。
然后他发现有一个人的眼神有些奇怪。
这一位是检校中书侍郎许敬宗的夫人。
检校中书侍郎负责起草诏书,是天子近臣了。这位许夫人的姿态很高傲。
但她看七郎的眼神,却不仅仅是高傲,而是轻蔑、鄙视和淡漠。
一个人的脸上将三种神色融汇其中,七郎莫名地起了一臂的鸡皮疙瘩……他没有得罪许家吧?这算是怎么回事?
这样的高官,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