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你怎么了?”黛玉进入房间,语声关切担忧。但是,依然没有回音,紫嫣和紫娴也快步走了进来,一房子的血腥味让三人感觉到微微的不适和心慌,床幔遮盖的严严实实,里面似乎有动静,疑惑之下,紫嫣径直走到床前,一把掀开床幔——
紫鹃正闭目躺在床上,盖着厚实的棉被,与这初夏的季节很不相符。黛玉连忙坐到床边,纤细白皙的手指已经搭上紫鹃的手腕,羸弱且紊乱的脉搏不禁让她一惊,紫鹃失血过多?她好好的怎么会失血过多呢?
或许是感觉到黛玉的触摸,紫鹃终于睁开眼睛,用手揉揉眼睛,连忙从床上坐起,“姑娘,你们怎么来了?”
黛玉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正色反问道:“紫鹃,你生病了怎么不让我帮你医治?你这样拖下去准备到什么时候?”她一脸严肃,严肃之中却有满满担忧,这三个丫头一路陪伴她到今天,她绝对不允许她们其中的任何一个有什么不好发生。
紫鹃强颜欢笑,苍白消瘦的脸却因为她这样兀自的笑而变得更加虚弱不堪,“姑娘,我没事,只是这些天有些不舒服而已。”她说着话,眼睛却是望向棉被上绣着的花朵,分明眼神闪烁......
看着紫鹃的反应,黛玉更加疑惑,难道紫鹃是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所以才这般躲闪?如果是这样......黛玉心中闪过痛心,难道这皇宫真的是让人容易变坏的地方吗?
从床上起身,黛玉决定不再姑息紫鹃的遮蔽,今日一定要将所有的一切弄明白。定定看着紫鹃,黛玉轻声道:“紫鹃,你看着我的眼睛。”
紫鹃小心翼翼抬起头,对上黛玉,那里面似有痛苦。“姑娘,我真的没有事。”她低声道。
“是你没有事,但是我有事!”黛玉径直走到窗子边的桌子边坐下,也示意紫嫣紫娴坐下,黛玉方缓缓开口道:“紫鹃,我们主仆一场到今天,靠的就是我们彼此信任。所以,我不希望你隐瞒我任何事情,你记住,你欺瞒我的一天便是我们主仆情分断绝的一天。”声音虽然淡,里面却隐藏着不容忽视的威严和凌厉。
紫鹃一怔,眼中瞬时浮上泪花点点,她呆呆看向黛玉轻声道:“姑娘,我一心向着姑娘,万万不敢有半分不忠。”
“那就好!”黛玉依旧望着她,轻声道:“那你就如实告诉我,刚才我们过来的时候你是不是在洗什么东西?”
紫鹃一愣终究是点点头,“我在擦洗身子。”
“那我们敲门你为什么不回答?却还要躺到床上装睡?”黛玉心中痛惜,她一点也不愿意紫鹃出现变故,所以越接近事实的真相,她越觉得紧张和害怕。
紫鹃咬咬唇低了头,“因为我没有听到你们的敲门,一时间又困得不行所以就躺在床上了。”
多么可笑的借口,黛玉觉得自己就要仰头笑了,毫无预料走到紫鹃身边,出乎意料的,她忽然拉起紫鹃盖着的厚棉被,“那,这又是为何?”
只是,黛玉在掀起被子的那一刹那,恍然间看到被子下面一抹鲜红刺痛了她的眼睛。
紫鹃连忙用力将棉被拉回盖住,“姑娘,我这几日身子不舒服,所以怕冷的紧。”
黛玉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回头示意紫嫣紫娴过来,低声道,“掀开被子!”
两人点点头,担忧看了紫鹃一眼便使劲将被子掀开,顿时,三人被眼前的一切吓到了——
淡绿色的被面上,全部是殷红的斑斑血迹,那些血迹有老有新,似乎已经好久了。
不可思议捂住嘴,黛玉强忍住眼中的泪花,她爬上床转到紫鹃身后,果然,她背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浸湿。黛玉再也忍不住了,眼泪簌簌而下,她轻轻抱住紫鹃哽咽道:“紫鹃,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快告诉我,告诉我!”
紫嫣紫娴也惊呆了,她们相视看了一眼,满脸担忧也爬上床,“紫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紫嫣泪花闪闪。
紫鹃眼中亦是染上水雾,她惨淡一笑用手擦掉黛玉脸上的泪水,低声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背叛姑娘,因为姑娘是这世上唯一对紫鹃好的人。”
黛玉的泪水更加如泛滥的河水不可收拾,她现在真想打自己两巴掌,原来紫鹃竟受了这么重的伤,可是她在不明白真相的情况下还要冤枉紫鹃,这让她情何以堪?
紫嫣紫娴毕竟是练武的豪爽女子,她们虽然心中伤痛但是很快便抑制住伤痛,“紫鹃,你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了?谁把你伤成这样的?”紫娴关怀问道。
黛玉听闻紫娴的话也忙止住了哭声,太大的情绪偏差让她失去了理智,她忘记了思考的能力。“告诉我,紫鹃,无论是谁?我都要替你出口气。”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恨过,以前纵然是自己受了千般委屈她都能忍在心里,但是她半分也不能容忍对自己好的人受到伤害。而且,对方到底是何人,竟然伤了紫鹃还把她的嘴死死封住。
紫鹃垂眸,她苦苦隐藏到今天为的就是不让姑娘发现事情的真相,因为姑娘好不容易过上了舒坦的日子,她不想因为自己而坏了姑娘的兴致。所以,她咬着牙坚强撑到今天,没想到姑娘还是发现了。
“姑娘,我——”紫鹃欲言又止。
“紫鹃,告诉我,我不能看着你受苦而无动于衷,要不然,我这就去通知清哥哥,将这件事情交付给他。”黛玉作势站起身。
“姑娘!”紫鹃急急拉住黛玉,咬咬牙她终于缓缓吐出三个字,“是太后!”
“太后!”黛玉顿住脚步,原来竟然是她,她早该想到,这后宫中能做到如此的人,也恐怕就太后一个了。、
“姑娘,如果是太后,恐怕不好办吧!”紫嫣担忧看向黛玉,毕竟这太后是皇上的亲娘,皇上再无情,也不能把自己的娘亲怎么样。
黛玉叹一口气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看向紫鹃,她轻声道:“太后是人,我们的紫鹃也是人,我不管她是谁,把紫鹃伤成这样,我就要讨回一个公道。”
“姑娘,你消消气,我休养几天就好了,你还是不要与太后冲突,她惹不起啊。”紫鹃咬着牙拉住黛玉的手。
黛玉主意已定,她缓缓开口,“紫嫣,去将我的医药箱拿来。”继而她担忧看向紫鹃,柔声道:“紫鹃,你将事情的经过给我讲一遍。”
紫鹃点点头,便在黛玉和紫娴的注视下将那日早晨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本来是碰到了元妃,可是没想到她竟然强自将我带到太后那里。太后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非要说姑娘迷惑了皇上的心,她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于是,她便对我严刑逼供,非要我承认是姑娘用了什么狐媚之术吸引皇上,我不从,所以受到了极重的酷刑。而且,太后还威胁说万万不能对人提及发生的事,否则姑娘就没有好日过了。”
“所以,你就隐瞒着我们,是不是?”紫嫣拎着药箱进来,满脸担忧怜惜,“紫鹃,你真傻,她们既然有心为难姑娘,怎么会因为你而退让?”
紫娴也点点头,“是啊,可怜紫鹃姐姐遭受这么重的罪,这太后娘娘,着实太狠。”
打开医药箱,黛玉便开始细细为紫鹃诊治,眼前最重要她先是要帮助黛玉治好身上的伤,然后,她势必要到凤藻宫、善德宫走一趟。既然决定在这后宫与清哥哥相依相伴下去,那么这些后宫繁琐之事是她早晚都要面对的,清哥哥的保护固然好,但是离了清哥哥的保护,她依然也要坚强的面对一切。
细细诊脉,又吩咐紫娴这几日日夜守护在紫鹃身边,喂了紫鹃一粒安眠药,黛玉便领着紫鹃直接前往凤藻宫。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金黄色的阳光铺撒皇宫内苑每一个角落,更加将皇宫的富丽堂皇彰显无遗。凤藻宫坐落在后宫东南,四周种满了郁郁葱葱的柳树,很是一处好地方,只是——
黛玉望着华丽无比的宫门,眼中闪过鄙视,这华丽的宫殿恐怕也是如这宫里的主人一样,空有华丽俗气的外表而无内在的真实与美丽。门口站着两个宫女,其中一个宫女看了一眼黛玉和紫嫣,应该不是后宫的妃子,她顿时趾高气扬尖声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想见娘娘就在这里等着吧,娘娘这会儿正忙,没有时间。”
黛玉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顿时,那宫女便觉得一阵寒气袭来,眼前的女子周身自然而然散发的贵气凌驾于任何妃子之上,她是谁?
只是还没有等到她再开口,紫嫣便快步走到两个守门宫女身边,‘啪啪’两声,两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觉得脚下一软,整个人便不由自主重重跪倒在地上。“你们还真是狗眼,不知道姑娘的身份就放尊重点,下次再犯,定然废了你们的狗眼。”紫嫣狠声道。
姑娘?一个宫女顿时傻眼了,在这后宫之中被称为姑娘的女子唯有一个,便是那揽玉宫的主子也是皇上的皇师妹。听闻这位皇师妹虽然没有任何头衔,但是皇帝却赐予她高于任何妃子得特权和地位。她怎么就到了凤藻宫呢?最初那名女子细细想了一番明白黛玉身份后二话不说顿时眼睛一翻晕倒在地上,而那位一直没有说话宫女则是低低垂着头跪在地上,再也不敢用眼睛打量黛玉半分。
“姑娘,我们进去吧!”紫嫣满意的看着两个不尊敬黛玉的人有了下场便扶着黛玉径直向凤藻宫里面而去。
宫廷很大,但是里面却很空;装饰的很华丽,但是却很俗气。黛玉无心于凤藻宫的一切,因为就算是这里再华丽比起她的揽玉宫也不过是粗茶淡饭与山珍海味。
正殿中没有元春,但是却有一帮侍立在左右的宫女太监,这一次不等他们开口紫嫣便沉声道:“林姑娘驾临,你们还不行礼?”
林姑娘?他们大多都是一迟疑但是马上反应过来,顿时‘扑通’声不断。他们恭恭敬敬跪在地上,头也是低低垂着,不敢有半分的偷窥。
黛玉淡淡扫视着这些奴才,她今日来是找元春算账,与这些下人无关。“起身吧。”她低低出声。站在最前面的小太监连忙伸手示意黛玉在主位下面的一张软椅上坐下。
紫嫣一愣,锋利的眼神顿时扫视过去。那小太监一惊方发现自己的疏忽,是了,这位林姑娘的地位荣宠可是远远在元妃之上,他却让她坐在正位下首,简直就是不想活了。连忙转而一笑,他伸手虚扶黛玉前往台阶之上的正位,“林姑娘,您请,奴才这就去请元妃娘娘来见您。”
毫不客气在正位坐下,黛玉点点头后那位小太监便小跑着离开。元春,今日你我就算算账。
“哎呦呦,本宫当是谁来了,原来竟是林妹妹!”伴随着一声娇媚的笑,元春扭着水蛇腰走了进来。只是在看到黛玉坐在属于自己的正位上之后,她有一瞬间的怔忪。眼中有一闪而过的狠绝,但是她随即便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在黛玉对面坐下。
“大胆元妃,见到姑娘怎么不下跪?”元春屁股刚碰着凳子一声尖锐便忽然从头顶上响起。紫嫣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她面前,面色严肃看向她。
元春冷冷一笑,“感情林妹妹今个是示威来了?本宫可是皇上的妃子,而你什么也不是?本宫为何向你下跪?”她色厉内荏,极高的声调非但不能为她壮胆,倒是更显得她心虚。
她依旧装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坐着,这一次等待她的不是耳边的尖锐,而直接是一记响亮清脆的耳光。紫嫣抬起手,已经在元妃白嫩的脸上落下重重一掌。
一时间,殿中众人连忙垂下头再也不敢看眼前发生的一切。
元妃被打的头晕眼花,怒火立即涌上她的胸膛,她狠狠抬起手也想还紫嫣一巴掌,可是她怎么抵挡得了练武之人的紫嫣。双手被紫嫣困住,元妃不再顾虑自己的形象开始破口大叫:“林黛玉,你为什么叫人打本宫?本宫是皇上的女人,你算是什么东西?”
“紫嫣,看来元妃娘娘还是没有搞清楚眼前的状况,继续教训她,直到她明白为止。”黛玉懒懒斜靠在软椅上,声音很温柔却足以令元春吓破胆。
“你敢打我,本宫就杀了你!”她看向紫嫣,但是紫嫣只是淡淡一笑,扬起手,元春另半边脸上也落下五个红红的指头印。
“林黛玉,本宫知道你有皇上撑腰,但是你不要忘记了,这宫里不是你最大,上面还有太后娘娘呢,你私自打人,本宫定要告诉太后娘娘。”元春整个脸高高肿起,可是她的心里更加不服气,这口气她一定要还。
黛玉猛然从椅子上起身,三两步走到元春身边,她的眼中全是万年不化的寒冰,“你不提起太后还好,一提起太后便让我想起你的罪行。我有皇上撑腰你不怕,你有太后撑腰我怕什么?你敢私自带走揽玉宫人的那一天,就该想到有这一天。我今日前来,不为别的,只为紫鹃讨回公道。”
在黛玉严厉目光的注视下,元春终于无可遁逃,原来林黛玉还是知道了那一日发生的事情。纵然理亏,她还是不愿意在黛玉的面前低头,“是本宫做又怎样?本宫要教训一个小丫头还用什么说法不成?”
黛玉冷哼一声,缓缓从衣袖中掏出一粒红色药丸,“我进宫之日清哥哥便有言,后宫妃嫔见到我如见皇上,你们要对我像是对皇上一般尊敬,如今你对我如此不尊,你说说你这罪是不是太大了?”说完将那药丸交到紫嫣手中,“喂她吃下!”
紫嫣点头便强行将那粒药丸送入元春嘴中,再一轻推她后背穴位,那药丸便咕咚一声被元春咽下。
“林黛玉,你喂我的是什么东西?”没有了钳制元春开始掐着自己的脖子向外吐,可是徒劳无功。
“一粒会让你尝尽痛苦滋味的药而已,紫鹃受到了多少罪,我们要加倍从你的身上讨回来。”紫嫣扶住黛玉缓缓道,这药丸吃过以后浑身痛痒酸麻胀痛,各种滋味应有尽有,而且要受尽七七四十九天的煎熬药效才慢慢消失。看来姑娘这次真的是动怒了......
自作孽不可活,黛玉毫无感情瞅了一眼元春便缓步离开,这药丸是出谷时师父赠送,师父的目的是要保护她不受伤害,她也一直没有用,没有想到的是这第一颗竟然用在元春的身上,原本以为这第一颗该是用在一个恶霸或者是地痞无赖身上。只是有时候,妇人之心更比恶霸的拳头更厉害。
在凤藻宫门口,黛玉终究还是停住了脚步,她实在还是没有足够的狠心,“多让你们的主子喝点水,估计会好受一些。”说完,黛玉紫嫣二人便转身离开......
身后,凤藻宫已经是人仰马翻。
“姑娘,你为什么还要那么好心告知多喝水?那元春罪有应得!”紫嫣感叹着自家姑娘的善良,还是问出了口。
“坏人之所以为坏人,是因为他们心中没有慈悲之心。我不过是不想成为她那样的人!”黛玉低低开口,该是看紫鹃的时候了,这个丫头不知道好一些了没有。而善德宫那里,她明早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