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策府经过几天的修缮工作由原先的一片乌烟瘴气的残骸恢复成了一栋建筑该有的基本模样,起码里面的内置风景已经大变样,房间有房间的样子,虽然还是异常简陋,但对符玄来说,她办公也不挑地方。
她本想抽调这部分民力去修缮其他地方的,但手底下大多数人执意不肯,说什么神策府也是罗浮政治中心,是罗浮的脸面。符玄也无心在这形式方向和他们扯皮,于是也就默许了。
此时的她刚刚处理完加急送来的公文,至于那些暂且不重要的已经被她推到了一边,在挨着窗口的桌案前,端详着手中的占星石,这是她百无聊赖的时候打发时间的方式,看着人间的命运脉络,心神沉浸其间,时间就会变得很快。
早在太卜时期的她经常这么做,毕竟太卜司在怎么繁忙,也总是有空窗期的,况且她的效率太高,总是会领先手下人早早把她负责的任务处理完,以至于会有大把时间是无用的。
对她而言,不像青雀那样有帝桓琼玉那样的业余爱好,于是就把看人间脉象作为打发时间的手段。谈不上有多喜欢,就是……习惯了。
习惯了孤独,习惯了人间百态,习惯了作为仙舟太卜的职责,习惯了命运既定的自己的人生。
在遇到墨枫之后,这样的习惯渐渐少去了。
对几乎任何长生种来说,时间就是最烂大街的赔钱货,长生种可能什么都会缺,唯独不会缺时间,他们可以听说书一听就是一整天。但对符玄来说,时间是她目前最有价值的东西,她怕一回头,这里的一切都成了回忆。
于是,打发时间是不被允许的。
事实上,她一直都过得很快乐,也无须用这些手段来消磨时间。
所以,这是她久违地又用起之前那种打发时间的途径,来让她暂时放松心神。毕竟墨枫还在归途,真是不习惯他不在的时间。
至于公文……
紧急的处理掉就行了,不紧急的现在处理掉也执行不了。
主要是符玄心里有些疲倦了,她终究是一个人,不是一位神,往日她如同机器般的蛮干归根结底也只是一个人。
她政令布置得再好,底下有人虚与委蛇她也很难有办法。
她物资调度再精确,底下有人贪污腐败她也不能全部封杀,总会有漏网之鱼。
墨枫告诉她水至清则无鱼,她又何尝不明白这样的道理,但她就是不想妥协——尽管如此,将军位置坐久了,总有些事情要妥协,她也应该对自己妥协了。
所以,何必对自己要求那么高呢?
只要在允许的范围内做到最好,应该就可以了吧。
在别人面前总是要故作坚强,对待自己的家人也要一副沉稳的样子,不愿意把自己的弱小展示在别人面前……
在仙舟联盟,她已经几乎是到达了顶点,父母为其感到骄傲,有一位相知相爱的丈夫。但人总会对未来期盼更多,擅自期待的同时,不免会带来失望。
“命运……”她低喃道,“明年,我就要和他成婚了……这些年,感觉比我前两百年活得都要更久……”
要是没发生这么多事情,她应该在和墨枫一起开心地为自己即将的大婚做筹备吧。
和他真正步入婚姻的殿堂……在亲朋好友的祝福之下,她都能预见景元老大不小地在拼命劝酒,自己的父亲笑盈盈地牵着母亲的手在自己身旁见证。
青雀那傻孩子因为打牌差点错过了时间,来得有些晚和小孩子凑成一桌,反正她那身高和小孩子凑一桌也不违和。
我会和墨枫组成一个家庭。尽管也许时间短暂,那也会是忙碌充实的百年。也许我会和他有个孩子……
如果可以的话,如果仙舟的事务没那么繁杂,她还想和墨枫一起去度过应该有的蜜月,从小到大她只来过玉阙和罗浮,从来没亲眼见证过别处的风光。
但现在也只是想想吧……自己,应该有幻想的权力吧……
符玄身旁空无一人,如果有人在的话,就会发现符玄扬起了就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微笑。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有人造访神策府。
早在此人刚回罗浮符玄就感知到了,按理说应该去迎接一下的,但心情不好,由他吧。说起来还是神策府真正的主人呢。
“你还知道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罗浮不是你家呢?”符玄收敛起之前的心神,没好气地说道。
她有些不满地看着景元。
这个甩手掌柜……气死人了……
虽然她知道景元是做联盟布置的任务去了,但不妨碍她很不爽。毕竟现在不是理智上身的符玄。
“哎——好不容易才又见一面,居然就这样板着脸看你的老上司,我好难过。”景元老大不小道。
“呵呵,你难过?有时间难过,不如去和工匠们搅和水泥。”符玄说道。
“别生气了。看看我给你们带来了什么?一箱信用点。”景元笑道。
“我可不收贿赂,这些钱你拿去养老吧。”符玄没好气道。
“我养老有联盟供着的,这些急用钱你还是别和我拌嘴了,你和墨枫都已经家底搬空了吧。”
“身外之物之后有的是办法赚回来,人死了就是真死了。”符玄还是很实诚地把这箱信用点收了。
毕竟是老相识了,虽然拌嘴不断,但也只有关系融洽才会开这种玩笑。况且自己收点辛苦费咋了……这说好的要辅佐自己的,结果啥事情都是自己干。
“本来还挺担心你精神状态的,看你这样我也就放心了,接下来我会负责长乐天这边工程监督的,给你缓解缓解压力。”景元笑道。
“感谢你还有点良心。”
“哎,我一直很有良心的好不好。”
“好好,你有良心。没事的话就去干活吧。”
“听墨枫说你在他那可活泼了。但你对待别人都这么冷漠的吗?哎哎——别动手,我一把老骨头了,被你打一拳要散架了,我这就走。”景元打着哈哈就走了。
符玄知道他只不过是想借自己的方式调节一下自己的心情。
就差来一把他独门绝活——赖皮象棋了。
该说不说,居然还有点怀念他玩赖的样子的,而且符玄很清楚,景元本身其实象棋水平很高超,只不过会故意整活。
或许这也是他当初当将军排解自己苦闷的方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