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沫珠就像山中的平湖,安静了这么多年,突然迎来了山呼水啸。
她现在的年纪,正是少女心动的花季。
女人呢在在十三岁之前,想的最多的就是美丽的衣裳,万众瞩目的荣耀。
过了十三岁,就开始注意周边的男男女女,就会对同龄少年又关注又嫌弃。
过了十六,会产生强烈的想嫁出去的愿望,如果到了二十岁还没能嫁出去,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慌乱又自我怀疑。
到了二十五,就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这个世界,男人都不忠不义,虚伪油腻。
银沫珠现在是已经过了最想嫁人的年龄,已经安静如鸡了。
但仍然被那身影那模样强烈的打动。
她对师兄们有过青春的萌动,少女的琦思。当知道他们对自己无意的时候,撇过嘴也就丢下了。
就是亲师兄,也不能经常见面,见面了也是淡淡的,并没有别人的师兄弟姐妹们那种相濡以沫的亲切。
师父就是个孤高清冷的人,从来没有组织过他们在一起宴饮同修,所以要论熟悉程度,他们各自跟师父还更加熟悉些,师兄弟姐妹们一年还见不了两三次,有等于无。
银沫珠坐卧不宁,开始还想好好坐修一时辰,但是坐下来以后,心里云台都是白天那个人低头走来的冰雹下的讶异身影,回头的淡然,背影的挺拔庄严。
暴雨浸面未能湿,冰雹袭击不狼狈,远若玉山飘寒雪,近似昙花初绽放。
她忘不了忘不了,没法修炼,只好呆呆的坐了一会儿,然后看了一眼旁边柜子上摆放着的门派女祖师法相,便躺下准备睡觉。
根本没法睡,不知道是因为陌生认床,还是别的原因。
床和被子都是她自己的,这些都是放在储物扣里随身携带。
所有的仙修都有一个习惯,自带被褥自带床。
所以万窿村历来在准备洞府的时候都准备成两种,仙修洞府空荡荡,凡人洞府家具齐全,更烟火更世俗。
仙修会嫌弃别人用过的东西不说,因为自己携带方便,基本上都是自给自足。
所以根本不存在认床这一点,认洞府倒有可能。
只是银沫珠自己觉得从来没有认洞府这种不良习惯。
她自从筑基后就经常出门历练,外面漂泊的日子也不少,这还是第一次认洞府。
好不容易等到后半夜的时候睡着了,却感受到了鬼压床这种对仙修来说不太可能发生的事。
等她努力挣扎着爬起来,满头大汗的打亮手机上的灯,总感觉床边上有人,赶紧看了一圈,发现女祖师的法相扑倒在床边的柜子上。
据门派或者网上的小道消息说,祖师法相带着出门,可减少邪魅侵害,阴鬼袭击。
每一个九华弟子,从亲传弟子到杂役,每人都有祖师法相,从上古流传下来,祖师是一对夫妻,男女弟子从入门第一天,储物扣或者储物包里就有特制的祖师小像。
男的有男祖师法相,女的有女祖师法相,椭圆形比拇指稍微大一点,镶嵌在一个有金边的玻璃种玉坠子里,方便弟子随身携带。
晚上打坐或者睡觉时,把这小像搁在身边,有护法功能。
邪魔外道魑魅魍魉都会离得远远的,不能近身。
一般的禁制只能禁人不能禁鬼,所以每一个九华弟子都把祖师小像当成了自己的大护法。
也不知道这个东西管不管用,好多弟子把小像镶嵌到立体像架里,到了晚上就把像架拿出来,往自己的床边一摆,便放心的修炼或者呼呼大睡。
也没有多少人说过这个东西灵不灵感,大多都是捕风捉影,自我感动。
但是现在银沫珠看到小像扑倒,一下子汗毛就立了起来,眼神惊惧地慢慢扫过房间,就怕一个不小心看到个什么。
门口是她自个的神兽,小时候爹给的神鹰,正死鸟一样熟睡。
神鹰在此,怎么还会有鬼呢?
刚才的鬼压床,她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好像还被人看了一眼,她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门外的太阳能灯早就熄灭了,屋子里的开关在门口,她现在连走到门口的勇气都没有。
想起白天进来的时候,洞府前面几百步的墙后面那密密麻麻的坟墓,头皮一下子就炸了。
她爹带她进来的时候告诉她,那些都是几百年以来,出意外或者被方舟国袭击时不幸蒙难的眷属,因为离家乡太远,曾经车马太慢,没办法运回家乡,都是就地掩埋。
后面两边的山形太陡,不能起坟,于是全都埋在了这个山坳里,与活人同在。
为了让他们能够安息,为了活人能够自在,就在两边洞府前都砌了墙,并画上符咒,互不干扰。
仙修是比凡人更怕鬼的,因为鬼不大会去打搅凡人,却总喜欢为难仙修。
主要是仙修能感受到他们的存在,一不小心甚至能看到他们。
仙修在体验天地玄黄的时候,总能敏锐的感受到灵气,仙气,或鬼气。
此时的银沫珠,就在这七月流火的季节里,感受到了鬼气的阴冷寒凉。
她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将圈着祖师小像的立体相框又摆了起来。
这个相框是她买的,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她都会恭敬摆出祖师相框,只有这样她才会感觉到安心。
失魂落魄的坐了一会,再看看自己的神鹰,终究还是因为精疲力竭,又倒下睡了起来。
这半个来月她都在百万大山里辛苦狩猎赶路,山里亮的早,每天睡得又晚,加上山中毒蛇猛兽不少,还不时能遇到心怀不轨的人修,所以真能安然的日子不多。
好不容易来到了边关,以为可以在爹的身边休息一段日子,却在第一个晚上就被吓到了。
接下来也不平静,刚刚朦朦胧胧的睡过去,就又感觉自己身上像压上了一座大山。
她用的是吉祥睡法,侧着身子,双手像婴儿睡觉时一样往上,一只手都没有放在自己身上。
所以这种重压才真的让人感觉很恐惧。
被芯是灵丝所团,夏被只有两斤重,六尺乘六尺宽,薄而柔软,根本不应该出现这种状况。
银沫珠挣扎了几分钟才醒过来,再看祖师小像,又正面朝下扑倒在案上。
一股寒气立刻窜上了她的全身,她整个人都克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像风雨飘摇中坠落的花瓣,牙齿都轻轻响了起来,在这寂静的暗夜里,被无限放大。
“啊啊啊!”
银沫珠惊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