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时辰...
李幼白想到梦中的师傅,默然下来。
扭头静静看向窗外景色,雪点缤纷洒下,透出一股干冷,应该是年初的最后一场雪了...
李画青喋喋不休念叨着什么,不重要的话语从李幼白耳朵里飘进飘出,大概是在控告刚才哥哥请来的医师有多么不靠谱之类的话。
她听了会,回头露出一个无奈而温柔的笑。
李画青打湿了毛巾,温热的水在房里升起雾气,连带着毛巾也是热的,见到姐姐脸上笑容,她悬着的心又放下一些。
心底里,姐姐想着的事绝对比她多得多,要做的事也绝对更多。
昨晚姐姐消失了那么久,去哪里做了什么,她不清楚,心里尽管是很想知道的。
总觉得姐姐是去做了什么危险的事,回来时衣服上一身的血,着实要把她吓死了,但她早已没有当初那股子好奇劲。
只要姐姐没事就好了...
李画青坐到床头边,轻柔地将毛巾覆盖在李幼白手上擦拭,发现姐姐右手心上被磨出了血泡,她很懂事的没有问。
除了执剑以外没有其他理由。
“姐姐痛不痛?”
李画青拿住毛巾很小心的从水泡上慢慢拂过,这种滋味不好受,以前耕田的时候可捅死她了,手上脚上全都是。
李幼白靠坐在床上,看着李画青的动作,想要感叹一句小姑娘长大了又觉得不合时宜。
将回忆藏在心底成为过往,她想起了昨夜遭遇,秦国剑客的话,甘愿为其效力的叛军,同样有宁死护着城池安危不肯退却的韩国兵卒。
用第三人的视角来看,如今秦韩之战不过是因果轮回而已。
后世史书可能不会书写齐,楚,韩,魏四国侵犯秦国时的无耻与卑劣,却很有概率会大肆抨击秦国征伐天下时的残暴手段。
“与外头找不到家人和无家可归的百姓相比,我这点小痛又算得了什么。”李幼白摇摇头,叹息着说出了这句话。
李画青自认没有菩萨心肠,方才背着姐姐回来,发现到处都是凄惨景象,心底是觉得他们可怜,但也仅此而已。
听到姐姐说出这句话,定是心里想着其他事,李画青试图揣测姐姐的想法,开口说:“我哥他和一些商户出银子在街上开了济民营,听说是无偿出钱帮百姓寻亲治病修房子。”
“是么,那挺好。”
李幼白不觉奇怪,每到这个时候,总会有名人富豪官吏花钱赈灾,不然怎么体现出人间自有真情在。
没出事的时候看不到他们,等到出现问题却发现周围全都是大慈大悲的仁义君子,实在是令人费解。
李画青擦完了手,打湿毛巾拧干又探身子靠近李幼白帮她擦拭脸庞,近在咫尺之下,哪怕天天都能看到,姐姐的脸也永远看不腻。
她心里发乱,脑子一抽,本来不想说的事一股脑往外倒。
她明知道姐姐是不怎么喜欢烟草与福寿膏的,嘴上却是说出来,“我哥他和其他商户在发救济银时,还送些烟草和福寿膏,说是能让他们忘记悲痛...”
李幼白心脏骤然一紧,天书中的道道红字在此刻迸发出无尽杀气,他们冲出天书,蜂拥在房间内如死去的冤魂到处流窜。
化作一颗颗人头萦绕在她周围,对她咆哮,冲她呐喊,宛如地狱恶鬼,驱动着她刻意压制下来的杀意,“杀了他!杀了他!!”
还在帮李幼白擦拭脸庞的李画青忽然看到姐姐变了脸色,那种表情,她从未在姐姐脸上见过。
冷得冰心刺骨,胜过严冬冰雪,令她不由得恐惧往后退了一步,慌张地惊呼道:“姐姐...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
惊慌失措的话在这一瞬间让李幼白回了神,她眨着眼睛,在看四周,哪还有什么人头骷髅,只有一个快要被她吓哭的李画青。
昨晚杀人时她就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没想到果真如此,无论金字还是红字,果真会影响她的心智。
怪不得自己多年来慢慢变得多愁善感,性子越来越柔,以为是变成女人的因素,原来重点是在天书上。
她看向李画青,歉意地笑笑:“抱歉,吓到你了。”
李画青咬住下唇,又慢慢回到李幼白身边坐下,“我不该说的。”
“说与不说姐姐迟早都会知道的。”李幼白安慰一句。
这次没有退缩,伸手摸了摸李画青的脑袋,像安抚一只受到惊吓的兔子。
葱白玉指陷进青丝里,揉搓着,而后夹住她的发簪轻轻一拔,没了阻碍,满头青丝随意倾泻垂下。
盯着李画青的面庞,她有点恍然,此时才发现小妹妹如今真正长大了很多。
以前挺小巧的一个姑娘,长开之后变了个人,眉似新月,绿叶醉桃,比其他女子更多的是活泼大咧,显得有点男人婆。
李画青发现姐姐凝视着自己,那种目光她也从未见过,心中很快散去,转而变得紧张,心跳加速,眼前浮现出自己房中姐姐未曾穿衣的画作。
扑通扑通的声音让她呼吸变得急促,自己对姐姐有种名为渴望的东西,总说不清是什么。
忍不住便靠上去了,在李幼白震惊的目光中,李画青吻了上去。
没有技巧,教习的老婆子与她说过这些,以后嫁人总是要知道的,女子的命运大抵上嫁人后就该以夫君为主了。
她愚笨不代表学不会东西,因人而异,就比如执笔落墨,第一次总是生疏的。
每一次笔锋与白纸相碰都是一次具有考验的接触,交缠其中,勾勒的笔画由浅入深,细致雕琢。
粘在笔锋上的墨汁深深化在纸里,绵延散开,留下墨与纸的香味,醉人心扉。
李幼白适时推开了李画青,她撇开脸,用手背擦拭着唇角,微微喘息着,白皙的脸上浮起迷人嫣红,似那五月盛开的红兰。
“小青!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画青幡然醒悟,跟着胡乱用手擦着嘴唇上留下的津液,试图毁灭别人能够发现的端倪。
脑袋乱成浆糊,没注意到其实李幼白并未反感,不过是一句简单反问,令她一时间忘了思考如何回答。
脱口而出说,“姐姐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亲你的...我...”
眼见李画青说不出来,李幼白心底顿时有点生气,不知道是气她做事不经大脑还是不说实话。
掀开被子下了床,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也被人换过了,她朝李画青看去,对方低头说:“我换的,姐姐里面穿的我没动...”
李幼白也心中一乱,套上件衣裳遮挡风雪,慌慌张张快步开门出去了。
大丈夫岂会受情爱所困扰,庸俗,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