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的驿站人声喧闹,马匹与人的叫喊声经久不息,不断有人进来和出去,找不到信件或者大声催促的人比比皆是。
允白蝶挤进人群来到招待信使的木台旁,拿出一锭银子敲了敲,本来空无一人的木台立马钻出人来。
“这位女侠是来要信的吗,叫什么?”那人接过银子,脸上尽是谄媚。
“允白蝶。”
不多时,一封信件交到允白蝶手中,旁边有人看到这一幕,挤过来之后敲打着木台讨要说法,在那之后,叫喊就变成了争吵声,愈演愈烈。
允白蝶走到驿站外,不理会里边的动静,就地拆开信封看了起来,面色亦如这严冬中的雪,冰冷,寂寥且落寞。
回到住处,天色已晚,允白蝶看到院中残留的剑意,闪过一丝欣慰之色,随即消逝,进到屋里,李幼白已经做好饭菜正等着她回来。
“我要走了。”允白蝶说着坐下端起饭碗夹菜大口吃起来。
李幼白点点头,“去哪,什么时候?”
“回丰裕县去,明天乘船南下,秦军兵败,韩国朝廷正在全力征召武师准备一举反扑。”允白蝶解释说。
李幼白摇头,笑道:“秦国乃虎狼之师,怎么可能兵败,怕不是情报有误。”
“不会的。”允白蝶很果断的否定了。
李幼白闻言放下饭碗,盯着允白蝶看了很久,直到对方吃饱放下碗她才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发颤,“你没有理由去,其实我很有钱,我可以给你的...”
允白蝶闻言与李幼白对视了会,将她拉到怀里轻轻抱住,嗅着对方是身上的异香,平静道:“你不是说过么,有些人有些事是放不下的,你做不到,我欺骗了自己十几年,最终也没能做到。”
隔日天还没亮,允白蝶睁眼开,小心翼翼地下床穿衣,刚刚挪到床沿,李幼白就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正伸手扯着她的衣角。
“我要跟你一起回去。”
收拾行李,离开了住下一个多月左右温暖而宁静的小家,来到鹏城河口登上往南走水的商船。
此船乘坐价格不菲,因有两船镖师走水护航,江河一路水匪山贼头都不敢冒出,一路向南而行畅通无阻,两日便驶离魏国河境。
雪慢慢小了,南方这个时候都是雪化的季节。
李幼白整日坐在船舱里不知道想些什么,允白蝶闭目凝气运转心法,不时睁开眼睛望一眼沉思当中的李幼白。
一月末,商船抵达南边境口,允白蝶和李幼白下船后步行继续前进,途经乡间村落,因战事逃的逃,跑的跑,没剩几个活人。
允白蝶花钱买了匹老马,带着李幼白往丰裕县骑去,一路上没有遇到贼人挡路,翻过一座高山后丰裕县近在眼前,城墙上全都站满了朝廷重兵。
出示路引后两人得以顺利进入城内,街道上没有行人,商铺紧闭,冷吹风来唯有空寂。
除了兵卒,丰裕县已然成为一座死城,上空飘荡着浓郁的杀伐之气。
允白蝶独自一人来到锻剑坊,护门剑客早已不见,就剩一老头悠闲的坐在躺椅上享受着。
她上前恭敬道:“师傅。”
听到脚步,老人家坐起身,拾起身边一根黝黑发亮的木棍,双手紧握杵地,道:“跟我去个地方。”
丰裕县西北侧角的坟山上,须发皆白的老头指了指一块无字墓碑,面露怀念,“他是秦国第一任北伐大将,曾经率领二十万兵卒打赢了齐军四十万兵马,俘虏敌将十万余人。”
老头说着拧开酒坛撒在墓前,继续道:“那是秦军第一次打得如此凶猛的仗,不能输,他也不负众望拿下了悬在秦国头上的北齐。”
说到此处,老头皱起眉,允白蝶一声不吭静静听着师傅讲起诸国往事。
“齐国之所以败是因为兵卒实在饿得不行,俘虏敌军十万余人,他承诺降者不杀还能分到一口饭吃,可那会秦国粮草同样紧缺,只是比齐国多坚持了半月根本拿不出粮草,而且老秦王也不会让他拿出来的。”
允白蝶听后没能忍住,皱眉说,“他把十万降将全杀了?”
“错,他把十万降将全放了...”
老头又在墓碑前倒了一些酒,一字一句道:“我就是当年的降将之一...”
“建国之功远没有危国之害大,他逃了大半辈子最终还是被老秦王给杀死了。
我们齐人东躲西藏那么多年,其实从未忘记过他当年的救命之恩,现如今秦国再次起势,韩国已经是最后退路,老头我余生不多,很想见到秦皇当面问问为何要他非死不可。”
老头说完叹了口气,转头对允白蝶道:“此事与你无关,安稳生活那么多年,你应该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为何还要回来。”
允白蝶垂下眼眸,想到那位还在等她回去的姑娘,无奈笑了笑,“十几年来,每当深夜我总会惊醒,从不敢多睡,我忘不了爹娘惨死的模样,放不下,想不通,自欺欺人,所以七品武境而不得寸进...”
“可能一去不回。”老头提醒道。
“那便一去不回。”
落雪之后春来雨冷,淅淅沥沥又很快停息。
木门再次响起,李幼白去开了门,允白蝶站在门外,穿着那件她亲自缝制的蓝色裙袍。
面带笑意却目光如剑,也许此时此刻才是允白蝶真正的样子。
李幼白唇瓣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允白蝶再次伸出手去,和往常一样轻抚着她柔软的面颊,柔声说:“我来给你上最后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