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你只管说便是。”温幼宜手心出汗,用力扣着那枚破镯子。
温清月顿了顿,开始回忆这段时间给她请脉的太医,以及宫里近身侍候的下人,新添的物件,吃食等东西。
但她用的东西都经暗处人检查过的,并不见任何异样。
难道是皇上给的那药,留在了她的身上。
想不明白只能将视线看向把脉之人,尺墨抿了抿唇,有些不太确定的开口,“娘娘像是喜脉。”
静。
整个室内落针可闻。
守在殿内的云离张大嘴巴,片刻后才一脸莫名的开了口,“尺墨妹妹,是不是诊错了,娘娘生公主那年被人下了极重的麝香,伤了身子……”
早就没了诞下皇嗣的希望。
尺墨将手收了回来,满眼都是疑惑,“奴婢知道这事,所以才觉得奇怪,这脉象却是喜脉,已有两个多月,错不了的。”
温清月第一个镇定下来,下意识将手护在小腹上,“二妹夫说过,若是我侥幸怀上,那孩子不但保不住,还会搭上我的性命,所以每次我都服下避子汤。”
温幼宜自是相信自幼就跟着自己的尺墨,立即便将视线落在长姐的陪嫁丫头,云离身上。
\"云离姐姐,避子药可还有?\"
“有,我现在就去取。”云离匆匆而去,巧嬷嬷站在一侧,急得直跺脚。
“好歹毒的心思,这胎可如何是好啊,私自落下皇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可若是不尽早处理,娘娘可怎么办。”
温清月脸色苍白了几分,看着跳脚的巧嬷嬷,复杂的抚摸着腹部,“嬷嬷。冷静些,幺幺在这呢,想必母亲那边也会很快收到消息。”
巧嬷嬷心疼的扶住脸色苍白的温清月,恨不得替她受了这份罪,她是大小姐奶嬷嬷,早就将她看成了自己的孩子。
现下恨不得将那意图谋害大小姐的人生吞活剥了。
她想起什么一般,猛地扑跪在温幼宜的脚下,“避子汤一直都放在老奴屋中,两三个月前,四公主身边的烟落来过一趟,非要老奴教她做什么青艾糕。”
“定是她,三小姐定是她要害大小姐。”
温幼宜将人从地上扶起来坐下,她是不怀疑巧嬷嬷忠心的,因为她唯一的女儿,如今就是母亲身边的大丫鬟。
而云梦与云离则是一对姐妹,她们的生母便是母亲身边的云嬷嬷。
她们一家老小的身契也一直都捏在母亲的手中。
甚至就连与他们关系近些的亲眷,都被卫家以及温家大房的人用做工的名义监视起来。
送到长姐以及两位皇嗣身边的人,在温家是头等大事,每个人都经过层层选拔,剔除一切叛主的可能。
就连这凤仪宫他们都用了些手段,送了不少自己人进来。
温幼宜的视线看向椅子上的长姐,似是在询问她此事的真实性。
“我记得此事,还是我让嬷嬷去教她的,小四那段时间很喜欢往我这跑,说是喜欢我这里的糕点。”
“时间太久了,就算知道那避子汤被换了,我们也找不到证据的。”温清月摸着肚子,清冷的眉眼间已带上绝望。
她盯着幺妹看了许久,忽然开口道,“娖儿如今我倒是不担心,但是然然太小了,长姐会撑到你大婚,待你大婚之后,便是皇家妇,然然的婶婶,届时我会找理由将她送到你的身边,待我去后,你定要想法子将她留在你身边……”
“闭嘴。”冷硬的声音打断她托孤的话,温幼宜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我会保住你的,这个孩子也会死得其所。”
决绝的眸子抬起,明亮的眼睛中带着狠意。“无论是不是四公主与张家做的,都要付出代价。”
一个也别想逃。
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几人的声音戛然而止,温幼宜面上的狠厉顷刻间退却,眼中泛起泪珠,快步上前担忧的握着长姐的手。
“阿姐,你别吓我啊。”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安。”身穿太医服的男子拎着医箱快步走进,礼还未行完,就被温幼宜扯了过去。
“二姐夫,你快给长姐瞧瞧。”
来人正是温家二小姐温清雪的夫婿,如今叶家家主,太医院院首叶琢。
面容白皙,男生女相的叶琢见此情形也是心头一紧,快步上前请脉。
他如今的地位,有一半是因为他医术好,另一半就是这位大姨子的提携,只可惜家中无良母,性子又温吞,才造就了如今叶家鸡飞狗跳的模样。
“娘娘,你这是喜脉。”
虽说是喜脉,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笑意,甚至可以说是面如死灰,他不死心的诊了一遍又一遍,最终只能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怎么会是喜脉,避子药呢,拿来给我瞧瞧。”
云离带着他折腾了许久,终是确认避子药被人换了的事实。
温幼宜红着眼睛坐在凤椅上,脚边是碎成好几块的玉镯,她的视线始终看着半躺在榻上的长姐,小指上的尾戒已然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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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嫣舒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就躺在地上,甚至没有人给她垫个薄被。
可她来不及发脾气,就看到了父皇身边的德绣姑姑,立即仰头朝她笑了笑,“姑姑,我这是在哪啊,怎么没将我送到母妃那去。”
\"王叔绑了我,父皇有没有罚他。\"
德绣木着一张脸冷冷道。“皇上口谕,德妃教女无方,禁足三月,四公主出言不逊,不敬长者,罚抄女诫五十遍,自今日起,凡是未立府的皇嗣不得擅自离宫。”
面无表情地诉说完皇上的命令后,德绣对着呆愣在地的四公主俯身行礼,“公主身边的侍女,嬷嬷都已打死,待您抄写完毕,会送新的来,奴婢还要回去侍候皇上,先行告退。”
房门被重重关了起来,只留独孤嫣舒一人坐在地上,屋子不是很多大,除了一张书桌再无其他。
她错愕的坐在地上,满脸的不敢置信。“父皇是不是疯了,我可是她的亲生女儿啊。”
“就因为我说了王叔几句,他就将母妃禁足,将我关在这破地方抄书?”
“果然是老糊涂了……”
“三哥可真没用,要他是太子,本公主哪里还会被这般对待。”
“独孤嫣然真是好命,我怎么就不是从嫡母肚子里出来的呢。”
独孤嫣舒坐在地上,毫无逻辑的对着屋内的烛火碎碎念个不停,就连起身推开门,闹一番的心思都没有。
她好像一点都不担心,甚至还有几分悠闲与惬意……
晃了晃脚,手掌朝后撑着身子,仰头看着屋顶,语气有些惋惜。
“禁足也好,就是看不到热闹了。”
“也该让我坐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