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嗯了一声,就见她笔直的身子挪动,跪姿逐渐变成坐姿,就那么坐在地上,垂着头也不看他,似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同他讲。
\"皇上待臣妾好吗?\"
皇上有些发愣,不敢相信听到的话。
\"朕待你不好吗?”
“在这后宫,你过得比皇后都要好,什么不是让你先选?\"
德妃凄楚的笑着,仰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皇帝,\"那你为何不让臣妾做皇后呢?\"
皇上一顿,眯起眼睛看她,\"张家的事你都知道了。\"
像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揭穿,垂头笑了笑,片刻后重新抬起头,\"对啊,臣妾都知道了,皇上以为瞒的很好吗?\"
\"你想让我觉得亏欠你?\"深邃的眼眸好似可以看穿人心,皇上蹲在地上与她平视,\"你想给张家求情?\"
德妃笑着冲他摇头,\"张家死不足惜。\"
皇上叹了一声,将她从地上扶起来,以为她是在为自己的安危的担忧。
\"你不会有事,张家所行之事与你无关。\"
德妃推开皇上的手,重新跪在地上,凄楚的眸子逐渐被泪水侵蚀,曾经的爱意却不复存在。
她望着他,面上带着自嘲的笑意,\"怎会无关呢。\"
一立一跪,她拉着他的裤脚,仰头想要看清他的容貌。
可这天啊,真的太黑了,她看不清他的脸。
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寒风,冷的彻骨,冷的她身子轻颤。
\"臣妾还有最后一个心愿,皇上能如臣妾的愿吗?\"
\"说来听听。\"
扯住腿脚的手缓缓垂落,高昂了一辈子的头缓缓垂下,重重叩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那声音响到皇上的心底,让他本就发闷的胸口隐隐坠痛。
哽咽的声音一点点扣在他的心口。
他听见她说。
\"臣妾恳请皇上延后发落张家。\"
心存侥幸的心在这一刻跌入谷底,居高临下的看着伏在地上的女子。
眼中情绪多转,却望着她久久不曾言语。
漆黑的屋内万分寂静,伏地叩首的女子未曾挪动一步,像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又像是在赌皇上对她的心思。
她赌皇上会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答应她。
就像过去的数十年一样。
她不求饶恕,只求皇上宽限一段时日。
长长的叹息从头顶传来,伏在地上的张妙荷露出一抹笑意。
她知道她赌赢了。
但这也是她最后的机会。
头顶的声音已经不似之前那般温柔,带着丝丝冷意。
\"宽恕几日?\"
\"小妹出嫁后。\"
转身坐回椅子,皇上不再去看地上跪着的人,\"祸及九族,你以为她能逃得出去的吗?\"
\"小妹是无辜的,她……\"
\"够了,她无辜,那些被他圈禁的男子就不无辜吗?那些被她鞭打欺辱的女子不无辜?\"
绣金线龙靴停在手边,复杂的眸子落在她的身上,冷厉的声音带着几分难过。
\"你以为,你就无辜吗?\"
皇上的情绪有些崩溃,这可是他放在心尖上疼爱的人啊。
仅次皇后的地位,高于皇后的宠爱,只要她想要,他都会为她寻来。
为了让她顺遂无恙,他对她,对张家素来睁一眼闭一眼。
如今看来,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的偏宠,轻拿轻放,才助长了他们的野心。
见地上之人没有任何动作,抬步行至门前,缓缓将门打开,再看到门口守着的德顺时,眼底闪过几分酸涩,很快便被压制下。
\"回去吧。\"
德顺哎了一声,想要上前去扶,被他摆手拒绝。
\"让皇后将这里看管起来吧,十六过后,封宫。\"
\"是。\"
屋内毫无动静的人在此刻转身,叩头谢恩。
\"臣妾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进的脚步微顿,微微偏头的皇上淡声道,\"起来吧,地上凉。\"
永宁宫的大门被重重关上。
厚重的宫门声响彻在落雪的深夜,前行的脚步停住,眼含泪光的皇上偏头看向雪中的永宁宫。
宫门前那两个灯笼还是他跟阿荷亲手做的,上面写着来年的展望。
红墙内传来下人诧异的声音,一盏孔明灯在雪中缓缓升入空中,闪烁的烛火将落雪衬的好似发光的宝石。
德顺瞧着皇上的样子心疼不已,伞面微微下沉,挡住皇上的视线。
\"皇上,该回了,您好几日未合眼,当心身体。\"
\"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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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佳节,将这个春节推上顶峰,迎着满城的灯笼,温幼宜被太子送回温府,陪着她一同去见了温太师。
温太师等在书房中,见两人进来,命人将热茶递上。
\"回来了。\"
温幼宜裹着披风点头,转身将房门关好,随即跪在地上。
\"女儿见过父亲,请父亲责罚。\"
温父看着地上的小女儿,叹了一声将人从地上扶起,\"傻孩子,为父怎么会怪你呢。\"
温幼宜眼眶泛红,望着父亲鬓间的白发,倔强的不让眼泪落下,\"张家应该知道女儿的身份了。\"
\"什么?\"
\"幼宜,此言当真?\"
轻拍太子伸出来的手,将这次北行遇到的事情一一讲出,包括那间私藏军械,金银的庄子。
\"那日庄子上有位女子,她见过姐姐的样子。\"
太师有些坐不住,\"柚柚与你同胞而生,除了瞳色样貌可谓一般无二。\"
\"对,她是张家人,既然能替张震看守那般重要的位置,又怎会是家中弃子。\"
温幼宜坐到父亲之前的位置上,侧着身子吃桌上的糕点。
\"她说,姐姐眼角的红痣比我的美。\"
独孤衡娖顺势去看她的眼角,\"那女子在何处?\"
\"杀了。\"见两人面露担忧,将糕点放下,笑着看向两人,\"跟姐姐如今的模样一般无二。\"
\"依依。\"温父有些担忧的看着小女儿,下意识叫出那个名字。
垂眸浅笑的温幼宜猛地偏头看向父亲,目光瞬间转冷,\"女儿名温幼宜,父亲莫要再叫错。\"
话落冷意顷刻间消散,笑意重新浮在脸上,在烛火的照射下带有几分疯魔。
\"张家为何至今无事?那么多罪证,皇上还不处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