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太师笑着拉他坐下,眉目慈爱得看着他,将自己珍藏得团茶都拿了出来。
提到小女儿时,面上的笑容更加温柔。
“自打你家出事,他就一直派人跟着你,生怕你会像小鱼儿一样,一个不注意,就消散在人世间。”
提起小鱼儿,牧沅谙的笑意牵强了些。
“其实清柚的事情怪不到她身上的,虽说那两人有一个是她的贴身婢子。”
“只是当年是她第一个找到清柚,具体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只是自那之后,她就把自己困住了。”
温太师将煮好的茶递给他,“尝尝爹爹煮的茶,是不是跟以前的味道一样?”
看着他端起茶慢慢品,眼中带着笑意。
手在桌上敲动,“我这个当父亲的,连小鱼儿的尸体都没见到,更何况你们,幺幺她只传了口信,让我去追查,并夺回被收集走的血。”
牧沅谙将茶盏放在手心,手指沿着茶盏口轻轻摩挲。
“我见过,她身上的伤口是我缝的,衣服是幺幺换的,只是她的头发没了一大半。”
暗淡的眸子带着悲痛,飘忽的看着远方,无意识的摸索着盏口。
“阿淮剃了那两人的头发,将她的头发补全,尺墨给她梳了她最喜欢发髻,戴了最喜欢的海棠发钗。”
“那你知道,她如今在哪吗?”温太师追问。
“不清楚。”牧沅谙摇头,“收拾好之后,幺幺就把人带走了,连同那两个叛徒。”
温太师看了他一眼,“你这次怎么回京了。”
“幺幺的孩子,是我干儿子,我自然是要回来守着的。”牧沅谙一改之前落寞,笑的有些狡黠。
“我这辈子是没有孩子了,幺幺就生一个的话,那这可就是我唯一的儿子,日后煊瑜楼唯一的继承人。”
有意无意的摩挲手腕上的五帝钱,将每一枚都摩挲过,停在搭扣的位置,久久未曾动作。
温太师一直看着他,在他肩上轻按。
“好孩子,爹爹知道,无论怎么说这件事由我来处理,你们三个都不会放弃的。”
“所以你们就大胆去做,爹爹在后面给你们撑着。”
没什么血色的唇瓣微微颤抖,苍老浑浊的眸子逐渐泛红,温太师仰起头,烛火下的眼睛像是会发光。
牧沅谙忽然转身,扑到他的怀中,抱着他低声啜泣。“阿爹,都怪我,我那日该陪着她的。”
“怎么就非要去准备生辰礼物,非要去做什么桃木簪。”
“明明,就剩一日了,就剩一日,我就能光明正大的告诉所有人,这是同我订下娃娃亲的温家三小姐,清柚。”
“阿爹,我怎么就这么忍不住呢。”
温太师叹息一声,安抚的拍着他的后脊,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意。
“不怪你,都怪阿爹,是阿爹识人不清,竟不知身边藏了包藏祸心之人。”
“是阿爹害了小鱼儿。”
低低啜泣逐渐变成嚎啕大哭。
像是要将这些年积攒的所有情绪都发泄出来。
又像是终于有了靠山,可以放下满身戒备,不用时时刻刻隐藏自己。
牧沅谙趴在温父怀里哭了很久,直到门外响起敲门声。
他才红着眼睛坐直身子,警惕的看着门口。
敲门响了三声,外面传来,温家大房长孙温知故的焦急的声音。
“祖父,祖父,大事不好了。”
牧沅谙听到声音,看了温父一眼,纵身跃上横梁。
温父见他藏好,轻咳一声,拍了拍被哭湿的肩头,将门打开。
皱眉看着门口的孙子。
“你不是在太子身边,怎么今日就回来了。”
“是太子哥哥把我送回来的,他让我告诉祖父,皇上有意让小姑姑带着温卫两家培养的医者随军征战。”
温太师示意他进来,“除了此事呢?”
温知故从怀里摸出一封信双手奉上。“太子哥哥说,皇上给了小姑姑一份奏折,里面是有关东平王通敌卖国的证据。”
“通敌卖国?”正要坐下的身子悬在半空,撑在桌子上的手,将孙子手中的信扯了过来。
“东平王怎么可能会通敌叛国。”
温知故坐在一旁,端起桌上的茶盏牛饮,连饮几杯才瘫在椅子上微喘。
“累死我了,您是不知道那些东宫的侍卫有多难缠。”
“要不是太子哥哥亲自过来,那些人估计都不会放我回来。”
温太师看了他一眼,“去看看你祖母跟你母亲吧,你回来她们应该会很高兴。”
“那我现在就去,而且今晚可以跟知桉说说话。”
温知故行礼告退,出门前抬头看了眼,将书房的门关好。
他一走,梁上的牧沅谙便跳了下来,径直朝着温父走去。
“为何会派幺幺前往, 她一个闺阁女子。”
温太师却没有太大的感觉,“你真以为,我们做的事,皇上一概不知。”
“那…… ”
牧沅谙想说些什么,却见温太师忽然站起来,再次拍了拍肩膀被哭湿的位置,一边整理袍子,一边朝门口走。
“换身衣服,该去唱戏了。\"
牧沅谙“????”
人走到门口,脚步停下后又退了回来,用力在他肩头捏了捏,“你也别着急走了,明日扮成幺幺的侍卫随行吧。”
牧沅谙转身,“我还想多待几日呢,您就这么着急赶我走啊。”
温太师看了他一眼,呵呵两声,“幺幺的院子,你进不去,别想了。”
牧沅谙摸着脖子,不服气的跟在他身后嘀咕,“不试试怎么知道,她又不能在屋子里塞满那些稀奇古怪的毒虫。”
前面走的温太师停下脚步,转头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牧沅谙瞪大眼睛,“还真塞满了,她那院子藏着什么宝贝。”
“这你要自己去问。”温太师继续朝主院走。“不过,你可千万别乱闯,知道吗?”
牧沅谙撇嘴,“给我也整套衣服,我跟你一起进宫,顺便瞧瞧如今这皇城变成何种模样了。”
小跑两步到他的身边,一副贼兮兮的样子,好好的路更是走的七扭八歪。
“而且跟在您身边,这京城没人敢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