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过字之后,我们三人又回到了手术室正对着的一排金属座椅前坐下,姥爷还并没有被推入消毒区,我们也还能在门口看到躺在手术床上的他。
看到我们上前的时候,姥爷还会一脸轻松的抬起手向我们挥一挥,就是不知道,这轻松的外表下究竟是紧张到不行的内心还是什么呢。
上午八点五十,老姨回到刚刚血检处的廊道上反复踱步等待着骨科主任的到来,正常来说,手术是九点开始,而主任也差不多是九点之前就该就位了。
很快,一道高大纤瘦的身影迈着大步从病房区走来,因为我就在老姨旁边所以这主任的样子我也尽收眼底。
那是一个身高绝对超过了一米九的男人,他那双大长腿穿着黑色的皮鞋,走起路来似乎都带着风声。
他的长相并不出众,普通的外貌,普通的颜值,普通的身材,但是,那独属于医学界高手的气质却将他整个人都提升了一大截,那双眼眸之中蕴含的是一种不可否认的自信。
他的身上披着一身那属于医生的白大褂,这一身本应该是很普通的穿着却让他穿出了一种眼镜暴徒的感觉……
嗯,蛮帅的。
在他那满眼的自信的衬托下,仿佛在诠释着,面前正在手术室里等待着开刀的病人们,也不过是他万千台手术之中的沧海一粟。
我大概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强者”,一个在现实意义上的,一个并不是出自于小说里面的,一个纯粹的靠着自己的实力积攒出来的,一个强者。
老姨有些不好意思的拦下了这位从任何角度来讲都相当高大的主任,随后和主任简单的交流了一下,而我则只是在旁边默默的听着,也许平时的老姨并不是这种慌张的性格。
但,正所谓关心则乱。
主任用着虽然不算敷衍但也不算上心的态度向老姨做了保证,但当时的我们在听到这句话后,心里都不自觉的安稳下许多。
等到主任转身走进了手术室之后,我和老姨也再次回到了座位上,手术室门前的各家家属们越聚越多,这些家属们的脸上无不带着几分担忧之色,也不乏有些不将神情流于表面的人。
或许,我就属于那个年纪轻轻就已经面色平静的人了吧。
上午九点半,姥爷在护士的推动下进入了消毒室内,从这儿之后,手术室的大门也缓缓闭合,虽然有些喜欢查看的家属们依旧围在手术室门前的小窗前踮着脚不停的朝里面看去。
但是我们仨却实在没有这个心思去和他们一起站着等待,总觉得有点过于刻意了,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母亲和老姨每隔一两分钟就会抬头看看手术室有没有什么动向,看得出来她们两人的心里都在担忧着。
“儿子,帮我买瓶水去呗。”母亲突然开口说道。
“想喝什么?”我回答。
“那个最近挺火的那个茶饮,叫什么树叶来着。”母亲有些记忆模糊的回忆着。
“啊,东方树叶,行,我知道了。”
我从座位上起身,坐着电梯,向着一楼行去,说实话,我也确实想稍微活动一下了,手术室门前那压抑的气氛压着我喘不过气来,出来走上一圈,我的心情也能稍微舒缓一些。
买完那瓶饮料后,我并没有急着上楼,而是在一楼转悠了一会儿。
因为今天是周四,属于工作日,所以医院的一楼此时已经布满了来挂号和看病的人们。
他们三五成群,应该是家属陪着一起来的,每个人的脸上神色各异,但基本上都带着一丝无奈和无力感,看来到了医院这处是非之地的人们,都带着许多心事啊。
我在一楼稍微逛了一圈后,坐着电梯再次向上行去,来到三楼后,因为扶梯的上行和下行两侧是分开的,所以我绕了大半个三楼,才再次回到了手术室门前。
母亲拧开瓶盖,浅尝了一口她心心念念的茶水,可惜这口感似乎并不合他的口味,她只喝了一小口,就将手中的茶饮递回了我的手里。
一边还不忘记吐槽上一句难喝。
我接过母亲递来的茶叶,拧开瓶盖,自己也喝了几口。虽然母亲可能并不习惯这个口味,但对我来讲,这个口味却甘之如饴。
此刻的时间已经来到了上午的十点多,手术室门前的家属聚集的越来越多了,他们在手术室门前纷纷踱步,有些人还打起了电话,门前原本还算安静的环境变得愈发的吵闹了起来。
我们三人两坐一站,我站在她们两个人的旁边,但我的眼睛却始终盯着那道紧闭的手术门,一点都不愿挪开。
距离姥爷进入手术室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了,为什么会这么慢呢?难道是因为手术的难度太大?又或者是因为手术的风险过高?还是因为手术的下刀位置不太良好?
我并没有继续多想,也没有敢继续想下去,我甚至已经开始封闭自己的想法,尽量让自己少想一些,让自己的心情稍微安静下来一些,让自己将思绪挪到其他事情上,我甚至拿出了手机打起了游戏。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我们的心中却愈发的紧张起来,母亲甚至也开始坐不住了,也开始从座位上站起来,在手术室的门前反复踱步。
过了上午11点,老姨似乎也有些坐不住了,她同样从座位上站起来,来到了不远处的护栏旁朝着楼下望去,看着来往的奔波着的病人和家属们,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距离姥爷被推进手术室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两个小时的等待,已经让我们三人失去了大部分的耐心,我们三人甚至更加频繁的瞟向手术室的大门,等待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消息。
时间还在不停的流逝着,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开始微微渗出冷汗。
一种难以形容的紧张感在我的心中不断的扩大着,我不知道这份紧张感究竟从何而来,但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我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担忧,也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耐心已经被消磨的近乎枯竭。
老姨依旧倚靠着栏杆她不时朝着四周张望着,像是想将自己的思绪转移到其他事情上,母亲则已经站到了手术室的门前,同样偶尔开始向里面张望。
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