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安发了话,京都来的人被亲兵一手滴溜一个,给扔了出去。
姜寂臣瞥了眼心情不太美丽的闺女,清了清嗓子,“阿安…”
“嗯。”
小姑娘手撑着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轻应了一声。
她此刻神情不明,还真有几分沉浸朝堂中的老谋深算。
不过老父亲可不希望闺女小小年纪就被这些事情浸染,她合该自由自在的。
他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要不要我帮忙?”
姜安感受着头顶的重量,眼中晦涩褪去。
她摇摇头,重新支棱起来,“我离京前早就布置好了,只管安心等新消息就好。”
小姑娘起身,将这些事情抛之脑后,抓起她爹的手来,“咱们去街上采买吧!”
“叫上老狐狸他们一起。”
“好。”
为了哄小姑娘高兴,老父亲直接选择性忘记堆在主院里那些等着处理的公文。
以及他下令让姜安禁足的事儿。
一行人浩浩荡荡上了街。
府上事务他们基本上不怎么管,到底要采买些什么其实也并不是很清楚。
全是小姑娘瞧着什么东西有趣…好玩,那就买什么!
在街上逛了没一会儿,姜寂臣他们手上多多少少都拿了点东西。
甜腻腻的果脯,炒板栗,还有糖葫芦等等…
特别的是这些东西基本上都只啃了一口~
等回了王府,孙管家扫过小主子买的这些东西,也只是摇头失笑。
北地的天越来越冷,街上却越来越热闹。
小姑娘坐在府门的横木上,撑着脑袋看来来往往的百姓。
他们大都满载而归,脸上挂着满足的笑意,又或是一家人来城中采买,小娃娃坐在父亲的肩头,母亲手中拿着吃食和玩意儿在哄他。
明日便是正旦,有许多人家已经提前贴好了对联,映着一条街都喜气洋洋。
“安安!”
谢云山站在梯子上,手里歪歪扭扭举着副对联,“快来帮我看看歪了没有?”
“来了!”
小姑娘飞奔过去,没刹住车,差点把谢小将军拱下来。
他抱着梯子,松了口气,“小祖宗,你要谋杀我啊!”
“嘿嘿~”
“意外,意外~”
姜安挠挠脸,企图岔开话题。
廊下,写字好看的祈善渊停下笔,去看正在打闹的二人,无奈笑着。
“妹妹!”
是霍长明的声音。
只见他拉着李星桑,另一只手上拎着分量不轻的食盒。
是裕福楼的点心…
每年正旦前,霍夫人都会给裕福楼的老食客送些点心,既是祝愿他们新的一年顺遂,也是为了感谢过去一年中对楼中的捧场。
每年送到小姑娘手上这份都格外的沉甸甸,毕竟她不只是食客还是裕福楼的小东家~
李星桑身后跟着的小厮手上也备了礼,都是些女孩子喜欢的首饰珠宝。
他父亲从前经商,结识了不少他国朋友和胡商,这些首饰都是南商不曾有的款式,足以见得其用心。
小姑娘一见是他俩,张着手像是只蝴蝶一样扑过来。
后面还有被她用毛笔画了脸的谢小将军在追。
对联贴了多少不知道,反正他们玩得是挺高兴的~
姜寂臣和老狐狸在书房中都听见正厅那儿的嬉闹声了。
胡晏落下一子,操心道:“京都那边儿如何?”
姜寂臣沉吟片刻,突地笑了,“阿安做的很干净,也够狠。”
她早就把当年参与修堤坝的一个小头头控制住,连带着其他几桩贪污案的证人一起藏在京都。
崔怀序到了南地,想刺杀他的人还没抓到影子呢,人就被打晕,安然送去了他爹的边关大营。
那里有姜安早就交给定远侯的工部账册,每一位官员何时何地收了什么,又是谁送的,都记得一清二楚!
甚至其中有几笔大账只是从工部官员手中经过,最后流向的竟是谢老太傅手中。
崔怀序脑子还没想清楚呢,就又被打包送出营地。
再次被打晕的他被塞进一家商队的队伍中,藏身在箱子里。
一路上有定远侯安排的人暗中护送,就这么平平安安向着京都返程。
而彼时的京都,百官们群情激愤,说什么都要让被安上杀人罪名的江凌下大狱。
眼看着陛下和大将军都没了办法,南商公主突然说要办宴会,流水般的百官家眷往公主府里去。
她暗戳戳的敲打了一个又一个。
亲眷家人都在他人之手,还是向来跋扈的公主之手,百官们变得畏手畏脚,也不敢嚷嚷着什么下大狱了。
至于原本死咬着不放的宋慎和言官,突然在某天的早朝上安静如鸡。
古人云,事出反常必有妖!
百官的眼神停留在他们身上,恨不得将人戳出个洞来。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接连闹了两三个月,皇帝人都瘦了一圈,黑着脸坐在龙椅上。
他倒要看看今天他们还能闹出个什么花样来!
百官齐呼万安后,还不等太监说话,皇帝语气阴沉道:“崔家的回京了吗?”
百官们你看我我看你,没人吱声。
“哼…好啊,好得很啊!”
“陛下!”
金銮殿前,赤羽进殿禀告,“兵部右侍郎崔大人求见陛下!”
他的话落,宫门远突传敲鼓声。
是谁在敲鸣冤鼓…
窸窸窣窣的讨论声起。
来得这般巧?
陛下问道:“是何人在敲鸣冤鼓?”
赤羽答道:“南地堤坝修缮时的管事及其余一干人等!”
“已由户部小吏查明身份,却是南地来的。”
工部的人满眼惊惧,不明白这些人是怎么进的京都。
明明他们已经在入城的各个城门都打点过了,一旦有南地入城的可疑之人通通上报!
他们总不能是飞进京都来的吧?
还有崔家的…
为什么没人发现他入城了?!
为什么他平安回来了?
这样雷霆手段,哪里是前些日子这几个少年人稍显稚嫩的做派。
宋慎等人背后还有其他人!
大将军府和公主府都在京都,一举一动都被世家监视,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疏漏。
至于定远侯府,不过就是孤儿寡母在,不足为惧!
那还能是谁?
工部尚书阴狠的眸子扫过朝堂上众人。
突地,他看向刑部李尚书旁空着的位置…
恍惚间,他似乎瞧见那小祖宗正笑着朝自己打招呼呢。
是她!
“带上来!”陛下赶紧说道,完全不给旁人反驳的机会。
工部尚书回神,身子瘫软一瞬,“陛下…啊!”
原本在府中闭门思过的江凌不知何时上了朝堂,朝着他屁股就是一脚,“闭嘴吧你!”
大将军瞧着莽夫儿子,无语捂脸。
此时,谢家和后宫再想插手已经来不及了…
且不说宫门前杀人灭口此举有多蠢,关键是这些人跪在宫门外嘴也没闲着,早就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又一遍。
他们能杀证人、证词,可杀不了满城百姓和流言!
证人上朝堂,一笔笔血债被揭开,一切都无法挽回。
原本工部的人还想开脱一二,想说这是诬陷…
可他们的嘴皮子可没有言官顺溜~
身穿绛红官袍的小老头就差没把他们八辈子祖宗都拉出来问候一遍了!
至于被牵扯出的谢老太傅,压根就没人管。
他们自身都难保了,谁还会去管一个死人的名声。
金銮殿上乱成了一锅粥,言官要撞柱,工部的人在嚎叫,以宋慎为首的新晋官员一个个瞪着眼睛恨不得把这些蛀虫扒一层皮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