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那触电一样的刺痛又一次席卷娄星紫的全身,从肌肤相触的地方开始,像张开了一张密布尖牙的血盆大嘴。她能感觉到自己正在被那些利齿寸寸撕咬,吞噬,熔化,消亡。
本能令她再生逃跑的念头,可这次她自己咬牙忍住了。忽然,不知是不是疼痛让她开始麻木,好像感受到一股暖流,接着,就不那么疼了,仿佛把手伸入了温热的洗澡水中,渐渐浸没,慢慢放松了下来。
再一秒,她眼前一白,堕入了云端。
耳边传来一阵仙乐。她分辨不清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演奏什么样的乐器才能发出这么悠扬美妙的乐声,沁人心脾。脚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主动循着乐声而去。
怪事,为什么四处都看不见人?
啊,对了,我是在梦里,不,是在“回忆”里吧?
昏倒了吗?
娄星紫想起自己上一秒还在边桐宿舍的客厅沙发上,时空有了些许感知,比上回她在这地方迷路强多了。
只要听着声音往前走就行了吧?对,我记得边桐就在前面。她自己跟自己对话。
当她有了意识,周围的环境一下子变了。不知云雾为何散了许多,隐约露出周围的亭台水榭、奇石花木,就算看不清全貌,娄星紫也能意识到这地方有多美,比她旅游去过的园林都美,美得不合常理,美得不像人间。
对,边桐说过的,既然是神仙的记忆,那就是神仙住的地方咯?
可她自主向前的步伐并没留给她仔细欣赏的时间。乐声越来越清晰,听起来又像是乐器,又像是人声。
忽然,那旋律停了,而她还没听够呢。
“你来了?”熟悉的声音问候她。眼前的薄雾散开,男人站在那里,一如当初在云雾迷宫尽头见到的那样。
“今天的曲子也好听。”
咦?她说话了?
娄星紫发现自己的嘴巴也不受控制了。这时才明白,她似乎是附在了某个人身上,在用对方的视角旁观。确切说,是附在了她自己的身上,因为声音是她没错。
可惜她看不到“自己”什么模样,无法确认“她”是不是真的跟自己长得一样。
“你天天这样奏啊唱啊的,也不见谁感谢你的好,哼。”
男人微笑。“会为一张琴鸣不平的,你是独一份了。”
“不一样,你现在能化成人形,那就应该多到世人面前走走,露露面,这样他们才知道自己受益于谁。是谁毫无怨言地接收了他们的苦难,又是谁把苦难化以甘露返还人间?众生三障十恶,要是没了你,早乱了套了。”
“无妨,”男人只看着她淡然地笑着,“有你一人知道,就够了。”
“我知道是因为我是护琴仙子,这是我的天职。如果不是天天守着你,我又怎可能知道?”
许是男人不争不抢的淡漠让“她”生气了。“就知道傻呵呵地笑,苦难都加在你一人身上,你不喊声‘疼’,我在旁边看得都不得劲儿。唉,算了,你是开天辟地一根木头,我跟你说这些呢。傻子,痴儿。”
谁知“她”越骂,男人笑得越开心了,反而让“她”没了干劲儿。
男人笑着,视线无意扫到她的手,倏地僵住了表情。“你受伤了?”
“啊,这个啊?”“她”举起手来看了看,不以为然,“被小狐狸给抓了,缠我陪着玩的是祂,又抓又咬没轻重的也是祂,哼。估计是玩得忘形,下手重了吧。看我晾祂个三百天。”
“祂若纠缠你,就把祂送到我这儿来,我倒有的是闲时陪祂。”
“算了吧,”“她”摆起手来,“上回还给你一爪子,险些勾断了弦划伤了身,你忘了?差点儿被真人训斥责罚,我才不冒那个险哩。你俩肯定是‘八字不合’,处不到一起去的。”
男人看着那条红痕,满眼沮丧。“可惜我治得了心,治不了身……把手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