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派往楚藩营地的那位扈从终于回来了。
黄得功立马召见了他,皱起眉头问道:
“你怎么去了半天才回。
那位王驸马,可曾答应来赴宴?”
扈从见自家总镇面色如常,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他今天没喝醉;要不然,待会转述了王驸马的话后,自己肯定得吃挂落!
“回总镇的话,因为王驸马那里临时遇到事,所以小的才会耽误了时间。
小的在他们营地,听到了一个消息:
一伙绿皮兵劫掠了桐城!
王驸马疑心有人要嫁祸他,就让手下的一位小将领着小的,带着人快马加鞭的赶了过去。
还好,那群贼兵过于托大,竟然大汩汩的在舒城休整。
结果,他们被楚藩的三百骑射兵冲营,一战而下。
那伙贼兵领头的头颅,驸马也让小的带回来了;说是送给总镇的见面礼!”
说完,他就将腋下夹着的一个匣子双手递上。
副将接过后打开一看,惊呼道:
“这不是黑鹞子嘛。
他可是高杰手下的第一勇士,听说力能扛鼎;没想到,也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黄得功面上虽不显,心中也是一惊。
当初,他和高杰争夺饷银的时候,也曾跟这位黑鹞子走过几招。
当时,他的铁鞭砸在对方的马槊上,竟没能把他砸下马。
能是他几合之敌的,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他故作平淡的道:
“楚藩的骑射兵斩获如何,自己的伤亡又如何?
你在一旁,可看清楚了?”
那扈从赶紧回禀道:
“那群假绿皮算是李逵遇见了李鬼。
楚藩两轮齐射,就将他们的阵型给冲散了。
待这位黑鹞子上马想冲锋的时候,就被对方打成了筛子!
其他假绿皮一见首领被杀,都纷纷跪地求饶!
这三百真绿皮立马押着俘虏和缴获回了桐城。
回来后,他们当着老百姓的面,让他们指认凶手。
接着,他们就将所有手中沾染老百姓血的贼兵,全部处决!
还有,这次的缴获,楚藩军也让老百姓去认领了,没带走一丝一毫。
小人回来的时候,老百姓都跪倒在地,口称‘青天’;还说要给王驸马建生祠呢!”
听到这里,黄得功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自己的生祠刚刚被捣毁,老百姓就有了新的供奉对象!
不过,他到底知道好歹,幽幽的开口道:
“这位王驸马,也是个讲究人。
上次抢劫他的军饷,我确实做的不地道。
他要是来赴宴,我一定好好向他赔罪!”
扈从:“……”
他干笑道:
“总镇,接下来的话,您听了可别生气。
王驸马说了:
这伙贼兵败坏的是他的名声,他自然会手撕的他们;如果总镇有什么感激的话,那大可不必说。
此外,王驸马还让小的给您带了句话。”
黄得功知道对方肯定没什么好话,平淡的道:
“你就照直说,我不会责怪你!”
“是、是!
王驸马说您胆大包天,竟抢到了他的头上;如此军纪败坏的军队,简直祸害不浅。
按理来说,他应该全力歼灭了您,明正典刑以公示天下,以正国法、震慑宵小。
不过,念在您对百姓尚可,也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他可以施恩予以招抚。
至于那笔被抢了的银子,就当是招抚的卖身钱。
他限您在三天之内负荆请罪;否则,最好提前选一块风水宝地!”
“够了!”
黄得功听了,勃然大怒,对着副将道:
“原以为他还是个人物,没想到这般不把我黄闯子放在眼里。
你现在就传令下去,我要真刀真枪的会会这位王驸马!”
“万万不可!”
这次出口的,竟然是这位扈从。
黄得功举起自己的铁鞭,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似乎这小子今天不给一个合理的解释,就要打杀了他一般。
“总……总镇,刚刚小的一直没说楚藩军的伤亡,实在是有些说不出口。
楚藩军这次只出动了三百人的小队;可他们装备精良,人手一只火铳。
面对数倍于己的贼兵,他们仍然面不改色;一个冲锋之下,黑鹞子他们就顶不住了。
王驸马这次让小的跟过去,除了自证清白以外,估计……估计就是想杀人祭旗、杀鸡儆猴!”
“杀人祭旗?”
“对,就是杀人祭旗。
他对这伙贼兵,那可是不见面、不传话。
刚一追上对方,立马就摆开了车马炮;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开始屠戮。
那个黑鹞子,被子弹都快射成了筛子,竟然还没死。
那小队领头的王喜子,竟然用一把钝刀子,一口气砍了十几下,硬生生将黑鹞子的脖子给打断了。
当时,他将人头递给小的,还笑嘻嘻的说:
‘好久没用过刀,有点手生了!’
您知道,当时小的是怎么想的吗?
小的差点吓尿了!
要知道,这位王统领用火铳杀人,可十分的利索;死在他手下的,怕不是有十几号人。
之后,他处决贼兵,那也是云淡风轻;举手投足间,三百多人就命丧当场!
说真的,小的也是跟着总镇多次上阵杀过敌,就连鞑子也打过。
可面对这样的恶魔,小的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
黄得功有些愕然的听着扈从的讲述。
他的这位扈从,也曾经是在刀光剑影中打出来的;没想到见过楚藩军后,竟然连亮剑的勇气都没了!
一旁的副将,也开口劝道:
“是呀,总镇,请三思。
您想想,这位可是最尊贵的麒麟公主的驸马;他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一定非比寻常。
可遇到饷银被抢的事,他既不去朝堂上央告,也没找马总督讨要个说法;而是带着手下直接杀了过来。
总镇,我们最大的敌人是高杰;至于这位王驸马,职部觉得:
打不过就加入!
咱们手下的士卒,大多都是当兵吃粮;为了吃饱饭,找条更粗的大腿,也并不寒碜!”
见黄得功似乎听进去了,副将继续道:
“总镇,说句僭越的话:
马总督虽然对你有知遇之恩;但这次办的事,可一点都不讲究!
当初,他只说有一批军饷过境,暗示让咱们下手劫掠。
考虑手下士卒三个月都没发饷了,我们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动手抢了饷银。
可事后想想:
马总督如果真心为我们好,又怎么会告诉高杰部;结果闹的双方火拼,还得请他出面调停。
再往深了想,既然朝廷都知道给楚藩饷银,马总督怎么不为我等向朝廷争取呢。
末将一直觉得,他没安什么好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