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某今夜才至长安,想着陛下龙体欠安,便准备明日再入宫拜见,”林晓枫恭敬了一句,又瞥向一旁排着的尸体,苦涩道:“谁知一来便遇上如此悲惨事件,唉……”
李懋看着一排排官员尸体,想说什么,可一口气才刚提起来,“咳咳!咳咳咳!”便猛烈咳嗽起来。
“皇上保重龙体啊!”宦官想上前搀扶,李懋却摆手拒绝了,他苦涩地看着林晓枫:“如今西北瘟疫横行,天下百姓惶恐不安,朕又身染重病,大燕王朝已至生死存亡之秋,朕迫切需要像林先生这样的人力挽狂澜啊。”
林晓枫接过了宫女手中的茶壶,为李懋倒了一杯茶,说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生老病死,兴衰更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陛下不用太过焦虑,当前还是保重龙体最为要紧。”
李懋却紧紧握住了林晓枫的手,激动道:“可大燕王朝六百多年的基业,决不能就此毁在我的手上!”
“大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呢?不就是西北出了点儿瘟疫么?咱大燕王朝六百多年来,出过多少天灾人祸,不依旧国力鼎盛么?”李炜又指着林晓枫说道:“你刚刚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么?他是说咱们大燕王朝亡了就亡了,要咱们顺其自然,他分明就是在咒咱们,他——”
“你给我闭嘴!”李懋怒声呵断了李炜,大骂道:“混账东西!你还好意思叫我大哥!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大哥么?!”
“我说错什么了?!”李炜大声呵道:“就是因为你杞人忧天,王朝才会持续衰败!你要是硬气些,何至于低声下气去求这些书生?”
“你……你给我住嘴!”
“我偏要说!”李炜叉腰瞪眼:“咱李氏王朝,哪一辈不是英雄豪杰,何须外人来指点江山?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要臣就,臣不得不就,像你这样低声下气,丢的可是咱李家的尊严!”
李懋气得浑身发抖,步态踉跄。
“快!快扶住皇上!”一个宦官赶紧上前搀扶,另一个宦官却跪在了李炜面前,磕头恳求:“裕王殿下,你快给皇上道个歉吧,求求您了!”
“狗奴才,你给我滚开!”李炜一脚将宦官踹飞了出去,高傲昂起头:“我凭什么道歉?我难道说错了么?今夜哪怕是要砍我脑袋,我也要把心里的不痛快全说出来,
大哥,你有病就好好在宫里修养,搞什么上元公祭,祭谁呢?祭咱李家的列祖列宗么?正如你所说,万一王朝真毁在了你手上,你何颜面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还有——”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李炜被扇得头昏眼晕,一时间找不到北了。
燕云霆抡起高高的手掌,他实在忍不下去了,“小子,抛却他是皇帝,你是王爷不谈,他可是你同一个妈生的亲哥哥,你当真舍得把他气死么?”
李炜捂着热辣滚烫的脸,惊愕地瞪着燕云霆:“你.他.妈……敢打我!”
燕云霆冷声道:“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弟弟,我早把他打死了。”
“你们看到了没?一个江湖草莽竟能殴打王爷了,我李氏王朝的威严竟低贱到如此地步了么?”李炜指着蔡佑吉,喝令道:“蔡佑吉,你还愣着做什么,他殴打亲王,你还不快给我砍了他!”
哨所里的人,虽然对燕云霆这一巴掌很吃惊,却纷纷不为之所动,甚至还露出了赞许的目光。
“好,好,好……你们都装哑巴是吧,总有你们受的!总有你们受的!”李炜捂着脸,张皇狼狈地跑出了哨所。
“咳!咳咳咳……噗!”一阵猛烈的咳嗽之后,李懋终于压制不住内心的血气,一口喷了出来。
“快!快扶皇上回宫!”两个宦官与密卫一同扶着昏厥的李懋退出了哨所。
等所有人离开了,燕云霆终于也可以大方说话:“看样子,这皇帝,没多少日子了。”
“这正是我来的目的,”林晓枫摇头长叹:“宇文兄啊,原来你是让我收拾烂摊子来了……”
“是不是这样的,”燕云霆抿着嘴唇分析:“皇帝自知时日无多,所以把自己唯一的儿子托付给你们,表面上是让你们教太子读书,其实是暗中辅佐他上位。”
林晓枫点头道:“不错。”
燕云霆又道:“可当今太子还是个小孩儿,而恰好又有一个正值当年的裕王,哎……我有点儿好奇,假如当皇帝的哥哥死了,当弟弟的王爷继承皇位可合理?”
“合理,但不一定合适,”林晓枫问道:“你认为裕王适合当皇帝么?”
“这个蠢货要是当了皇帝,内忧外患双管齐下,大燕王朝估计真的就完了,”燕云霆又问林晓枫:
“那你这次有把握能让太子顺利即位么?”
林晓枫摇了摇头,“不知道。”
“但你总有办法。”
“你比我还自信?”
“你没办法就不会来了,像你们这种聪明人,肯定会给自己留很多条退路。”
“既然是退路,就一定很艰辛忐忑。”
“你放心,如果有需要,我愿以成为这条退路上的垫脚石,只要以后太子真的做了皇帝,让他别忘了我,也赏我个官儿来当当。”
“哈哈哈……”
“走,回云霄阁继续喝酒?”
“我怕是不能跟你回去了,我得进皇宫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那敢情好,你走了,云霄阁就剩我一个男人了,万花丛中一点绿,想想觉得好刺激。”
二人笑谈着,刚走出哨所,蔡佑吉执剑矗立于大雨中,雨水顺着他的额头流入眼眶,他却眨也不眨下。
燕云霆握住照胆剑柄,冷声道:“是不是刚刚我打了李炜一巴掌,你要来砍我?”
蔡佑吉轻声道:“我若要替裕王出头,你早在临江客栈就死了。”
“蔡统领雨中等候,是有什么事么?”林晓枫问道。
蔡佑吉轻声问道:“凶手是谁?”
燕云霆皱了皱眉,松开了剑柄:“一个没有右耳朵的黑袍人,他叫吴潇,曾是天山派的叛徒,虽然不确定他是凶手,但杀了他准儿没错。”
蔡佑吉轻言一个“好”字,持剑没入滂沱大雨中,没几步便消失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