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不能寐的并不止燕云霆一个人。
寂寥亭中有一小盏,亮着微弱灯光,宇文长卿独捧一坛酒,倚靠在凉椅上独自消愁。
在外思社稷,在家思儿女,很难不丈夫。
“你喝酒为何不叫上我?”燕云霆笑着走进小亭。
宇文长卿挥手取出一坛酒,丢给了燕云霆,笑道:“就怕惊扰了你们的郎情妾意。”
燕云霆靠着凉椅坐下,揭封灌下两大口,“那你也可以找无戒大师,反正他独身一人。”
宇文长卿说道:“人家本不善饮酒,就是跟你们厮混学坏了。”
“????????????????一个武力已臻化境的和尚要喝酒,谁能拦得住?”燕云霆笑着,晃了晃手中的食盒:“你猜这里头是什么?”
宇文长卿抽了抽鼻子,“我已经闻到了糕点的清香,该不会是你专门带的下酒菜?”
燕云霆摇了摇头,“这些是给你那两个儿女准备的零食,我正要去找他们,试着帮你们父子冰释前嫌。”
宇文长卿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感激,“燕兄这张嘴,有纵横天下之力,一定能劝那小子迷途知返,”说着,他一把夺过了燕云霆手中的酒坛,“既是见孩子的,就不要带着一身酒气了,免得熏着他们。”
“呵呵呵……”燕云霆笑得畅快,挥挥衣袖,取出一套茶几,既不喝酒,那就烹茶代酒。
“其实我心里一直都有个疑问,若纳兰元秀不怀这两个孩子,纳兰元术与柳敬迟还会愿意去仙界么?”燕云霆突然问道。
宇文长卿沉下脸色,愧疚似乎更浓了,不自信一句:“他们当然还会来……”
燕云霆说道:“这个女人一直都在被你利用,你真应该好好去弥补弥补,最好从你们的孩子开始。”
宇文长卿深沉一叹:“这是我往后余生都该做的事。”
“我给你支个招,”燕云霆指了指桌上的食盒,“这里头一款是‘桃酥’,一款是‘芙蓉糕’,你得学会亲自去做才行。能吃到自家父母做的东西,每个孩子都会很开心。”
宇文长卿郑重点头。
“行了,家事先搁在一边,还是来谈谈正事吧,毕竟只有天下安好才能家和万事兴,”燕云霆将煮好的茶水斟了一杯,轻轻推向宇文长卿,说道:
“要解决的问题有很多,其中最大的便是光明——咱们获得了四尾金乌,其所散发的光和热只有笼罩一千五百里,满打满算也就一个中州的范围;
????????????????十几年前,你颁布了‘多生多育’计策,如今整个九州,人口起码翻了一番,少说也有六七百万人,该如何安置?安置在哪儿?”
宇文长卿说道:“此事我早已与林晓枫他们商议过了——
如今海难频发,冀、涠、扬三州靠海,所以万万不行;
大陆上的毒人虽被清缴得差不多,但寒州、京州一带仍有余孽,且寒洲本寒,如今失去了光和热,更不容易生存,因此,京、寒二州也不行;
中州,徐州,青州,包括长安,虽都为内陆,却径流江河众多,所谓‘海纳百川’,江河奔流入海,若海上有妖,便可逆着江河登陆,由于存在风险,此三州只可当作备选;
既然已分析到这里,燕兄也应该听出来,我们心目中最佳安置地了吧?”
“你是说‘雍凉’二州?”燕云霆皱眉道:“那里可是出了名的荒凉之地。”
宇文长卿抿了一口茶,说道:“恰恰因为它是荒凉之地,才能有所保障,燕兄且听我分析——
雍凉北靠天山,南靠蜀地,西接沙漠,三面都是天然屏障,恰好留东面作为出口;
雍凉虽荒凉,土地也不是不可开垦,且沙漠上还有诸多西域小城,都是建在盆地绿洲之上,将人口平均塞一塞,解决温饱应该不成问题;
雍凉只有凉河一条支流,凭它的流量,凭我们的机关,足以保证饮用与灌溉;
天山有天山派,蜀地有昆仑山,沙漠尽头是背阴山,有长老们金身镇守,安全也可以得到保障。”
燕云霆连连点头,一声笑叹:“谁能想到兜兜转转几十年,又回到了瘟疫爆发的地方。”
“不知燕兄这次带回来几艘舰城?”宇文长卿又问。
燕云霆说道:“一共三艘,都装在山河图里。”
????????????????宇文长卿抿唇思绪了片刻,才说道:“即便是有舰城,九州大迁徙也是个巨大工程——三艘舰城,一艘走北段,装载京、冀、寒三州百姓;一艘走中段,装载中州,徐州,青州,渝州,以及蜀地苗疆;一艘走江南,装载涠州与扬州,江南及沿海地带;其中,沿海事态紧急,必须得抓紧了。”
燕云霆起身道:“那还等什么?叫上无戒大师,即刻便出发涠州。”
宇文长卿却斜了一眼桌上的食盒,笑道:“我们父子关系能否重归于好,可都得全靠你了。”
“谁叫我们是好兄弟,谁叫我是燕叔叔?”燕云霆提起食盒便要离开。
宇文长卿又叫住了他,“我十几年未归,想带着洲儿与慧儿回黄山书院一趟,所以这涠州之行只能你与无戒大师一起去了……林晓枫也知晓迁徙计划,你若是有什么疑惑,可以去找他。”
燕云霆笑道:“我可不能保证,给他们吃一盒酥,他们就会乖乖跟着你去黄山书院。”
宇文长卿撇着嘴:“他们若是连回去祭祖都不愿意,我可就真的要将他们屁股打开花儿了。”
“你放心,我最拿手的本事便是骗姑娘和哄小孩了。”
燕云霆欣然大笑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