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三日,所有将士都在干一件事——制造孔明灯。
当然,此孔明灯非彼孔明灯,由机关师们改良设计,每个都能运载五至十斤炸药,以妖兽油膏作为燃料,灯顶还有用纸片制作的扰流片。一只孔明灯只要引燃,便可顺风飘出千里之外。
蛟族已按照原先计划,沿着摩洛河逆流而上,藏身于摩洛山脉中。九州的先遣部队也在前线连战连败,成功助长九幽联军的嚣张气焰,九幽联军顺利中计,大举部队翻过摩洛山,正急速向罗刹城进发。
“首领,九幽联军共三十万余众已全部跨过摩洛山。”青衣剑客乘木鸢疾驰来报告。
燕云霆与宇文长卿领着九州主力部队,在摩洛山一千五百里外集结备战。
“敌军将领有那些,你可谈查清楚了?”宇文长卿问道。
“目前只发现血魔王与操蛇王。”剑客答道。
宇文长卿眉头一皱:“写轮王与万朽君未在其中么?”
剑客摇摇头,示意没有发现。
宇文长卿转头看向燕云霆:“九幽之中,心机最深者,非此二人莫属,咱们得多留意了。”
燕云霆冷哼,“即便是他们来了,也不会改变这场战争的结局,”说罢,冲剑客摆了摆手,令道:“通知下去,放孔明灯。”
“是!”
青衣剑客跳上木鸢,掠过舰城上空,大声昭告:
“首领有令,全军点灯!”
十万名将士,人手一只孔明灯,齐齐引燃升空。
暗夜无月,灯似繁星,穿过云端,飘向前线。
“这绚烂灯火,是否迷人?”燕云霆扭头问向拘束在身后不远处的东方晓月。
东方晓月抬头望天,眸光如平静湖水中泛起的涟漪,带着憧憬与惊恐,这片灯海陨落后,会带走多少生命?
残忍的美,难以欣赏,却又,不可或缺。
“他们能在死之前,瞧一眼这美景,也死而无憾了。”燕云霆傲然一笑,大袖一挥,舰城跟随灯锅,偏向前线。
……
九幽联军,上有十万飞骑,下有二十万鬼兽,浩浩荡荡齐进发,震得大地轻微发颤。
“你们快瞧云端,那是什么?”忽而有鬼修指着天际大喊。
兽油燃烧殆尽前夕,引燃了捆绑在灯架上的引线,失去热力支撑后的孔明灯,载着火药急速下坠。
很快,烈火点燃油纸,火光再次闪现,如流星陨落般冲向九幽联军。
“这是九州的邪术,快!快闪开!”
“轰隆!”第一盏孔明灯落地引爆,经过仙界多次战争的改良,如今炸药之烈性早已百倍于当初。
一盏灯的爆炸开,方圆五十丈生灵瞬间泯灭!
十万盏孔明灯,近百万斤炸药,一齐在空中与平原上炸开,冲天火光驱散黑暗,近八成来不及回避的鬼卒被炸作粉碎,即便皮糙肉厚的高阶鬼兽,多数也只剩残肢断臂。
惨烈的哀嚎,在硝烟中连绵不绝。
“轰轰轰……”舰城冲下云端。
“冲啊!”
“杀了这些王八羔子,为死去的人间百姓报仇!”
“杀啊啊啊!”
舰城投放出木鸢与斗兽,将士们挥舞着刀刃,冲进硝烟烈火挥洒热血!谁说血肉之躯,不可神明妖魔?人间的刀,可斩九幽的妖!
燕云霆身骑六翼麒麟,一道剑气将空中与地面的战场分割,他睥睨着炼魂殿与妖鬼界众修,冷声道:“今日,尔等,必死于我剑下!”
“狡诈武修,我未必惧你!”血魔王摇身化作一头血龙,猛然冲向燕云霆。
燕云霆仅出一掌真气,便将血龙拍飞七八十里,“低劣鬼修,尔等也配与我交手?”他拔剑一指,分出十八具分身,各持龙脊仙剑,蓄镇魂之力!
十八剑钧天,俯冲下云端!
血魔王再次化身成人,他将自身血袍向外一敞,数百个狰狞的血魂鬼头哀嚎不绝,直教人头皮发麻!
“给我吞了他们!”
血魂争先恐后飞出血魔王躯壳,倍化作一尊尊数十丈高的巨像,张口擎天迎上镇魂之剑!
六翼麒麟振翅一扇,卷起狂烈罡风,将血魂巨像压制!
镇魂剑势如破竹,一连刺穿血魂巨像,十八剑齐杀血魔王!
“炼魂殿众修,操蛇王,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快快助我!”血魔王大声咆哮。
炼魂殿三十六名血法师,围绕于血魔王身旁,齐出腥红阴力,凌空变出一口森然血池。
血魔王单手支撑巨像对抗,单手汲取血池鲜血,一时间巨像再度倍化,扭转了下风趋势。
操蛇王双手结印,一掌拍向空中,大喝一声:“八足神蛇,出来!”
空中灵光化界,一头生有八足的赤鳞巨蟒呼啸而出。操蛇王踏上蛇头,一指燕云霆呵道:“给我咬死他!”
却不等神色蛇动身!
“吭!”一声龙吟自天外传来!
两条黑鳞巨龙,十六条的巨蛟,近百名海族妖搅得风云巨变。
“哪里来的下贱小蛇,竟敢在我蛟龙族前称神?”三爪黑龙扑向神蛇。
神蛇竟完全不惧龙威,八足抻住龙腹,与黑龙扭打缠斗,好几个回合皆不落下风。
一条黑龙可分庭抗礼,无数海妖齐出手,神蛇显然中气不足,只能在这操蛇王向天外撤退。
“季常,你要是不把操蛇王杀了,就别回来见我!”燕云霆大喊。
“燕大侠放心,此蛇必死无疑!”季常与海族众修乘胜追击。
失去操蛇王干扰,燕云霆也可专心对付血魔,十八剑钧天不过是分身,若本尊出剑,谁又能挡?
燕云霆踏出麒麟,携照胆飞剑而下,十八具分身合二为一,十八倍力量势不可挡!
血魂巨像尽数破灭,众血法师被剑气割碎,血魔王汲血作盾,狂吼着硬接飞剑!
“啪!”血盾未能坚持半息便被剑气彻底震碎,血魔王大骇至极,猛拍胸膛喷出一口精血,双手合十一句:“极天血遁!”顷刻间,化作一道红光向天外遁去。
“看你往哪里逃!”
燕云霆双掌对准血魔王逃窜方向,噬神千里,吸星揽月,将那一道道血气全部往掌心牵引!
片刻间,本意遁走的血魔王便被吸了回来!
“放开我!放开我!”
“放开你,让你自爆么?”
燕云霆摁着血魔王天灵,疯狂汲取他的生机!
血魔本是嗜血的化身,才汲取片刻,燕云霆便感觉到热血喷张,心中的嗜血欲望达到顶峰。掠夺……多么酣畅的手段!
鲜血……多么美妙的滋味!
燕云霆沉浸于汲取中无法自拔,贪婪的脸色狰狞到几乎扭曲,一股浑浊赤色气息自周身散漫,原本灰色的瞳孔也隐隐发红。
“禅!”
一轮佛光普照,将血魔王烧作灰烬。
燕云霆仰面沐浴着佛光,眸中杀气渐渐隐退,却仅仅只持续了片刻,他双目一瞪,挥斩一道剑气!
佛光刹那消散,无戒扪着胸口从空中跌落。
“呼咻!”李怀安御剑而来,从空中接住无戒,沉声道:“你为何不躲?”
无戒只是望着燕云霆,眼神愧疚又遗憾,轻轻抹去嘴角的鲜血,感叹道:“他……很难再回头了。”
燕云霆瞧见了受伤的挚友,眼眸逐渐退去了血色,板着脸颊一言不发。
“你太过分了。”李怀安呵斥。
燕云霆冷声:“我早就告诉过你们,不要来插手我的事。”
“若不是无戒大师及时出手,你早就被心魔吞噬!”李怀安大声责骂:“你再这样执迷不悟下去,迟早会众叛亲离,堕落成魔!”
“那又如何?!”燕云霆呵道:“只要能让九幽感受痛苦,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燕云霆——”
“燕云霆已经死了!是被他们所逼的!”燕云霆环指着硝烟弥漫,尸横遍野的战场,狠声道:“九幽我吃定了,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我!”
李怀安握剑的手隐隐颤抖。
这时,黑龙含着巨蛇折了回来,将之往地上轻轻一吐,化身为季常:“原来那操蛇王本就是条老蛇妖,能修到身外化身这一步,少说也要好几千年,不过……现在他死了,”
众人沉默,季常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急忙摆手又道:“我就只是个来喝汤的,诸位当我不存在即可。”说罢,赶紧撤身转投战场。
这时,宇文长卿乘舟从舰城飞下,横在双方中间,说道:“看样子这场战争差不多已结束了,无戒大师与李道长既已来了,不如随我们上舰城一叙?”
“不!”燕云霆当即出声拒绝,又看向李怀安与无戒,劝诫:“若你们没有其它事,就回人间守护雍凉,这里无需你们插手,”说罢,转身骑上麒麟,拔剑指向正北方,以真气昭告全军:
“快速清缴余孽,而后随我杀向幽都!”
麒麟展翅,踏天而去。
“你得想办法帮帮他。”无戒望着宇文长卿。
宇文长卿摇头道:“我不行。”
“不管你行不行,你都得想办法帮帮他。”李怀安加重语气。
“这事无关行与不行,而是有没有用,”宇文长卿深吸一口气,长恨一声叹:“我师哥死了,我舅哥死了,我姐夫也死了,还有很多很多人都死在了这混乱的秩序之下,他们虽然死得很有价值,但仍然没能改变大局,但燕兄不同,他是可以结束这一切的人,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去阻止他!”
“这究竟是怎样一个荒唐世界,非要用牺牲与长痛来换取和平。”李怀安指天愤慨。
“那我还参什么禅,你还吾什么道,你又读什么书呢?”无戒悲愤着尸横遍野,满目疮痍的战场,“我们从来没阻止过战争,甚至现在连朋友都救不了!”
烽火硝烟空悲切!
乱世无力看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