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扶摇心中一喜,他正想着该如何脱身,却不想这女子竟要放自己走。他心中庆幸不已,对这女子顿时生出了几分好感。
不过,他心中也存有疑问。
这船上的女子和侍女看着像是歌女,身上的“气息”却是十分凝实,呼吸悠长,步履沉稳而不失轻盈,一看就知道是身怀武艺的江湖人士。
特别是掌舵的那个梢公,看着瘦弱苍老,双目开合之际,隐然有精光闪动,特别是他那一双手臂,竟是如铁打的一般,散发出青铜般的光泽。
别看他只有一个人,可是升帆掌舵,却是料理得妥妥当当,没有丝毫的忙乱。
李扶摇偷眼看过这个梢公的气机,发现他身上的气息竟是呈现出纯青之色,比那段离身上的气机还要深上几分。
这也让他不由得暗自庆幸,好在自己遇到的不是江湖匪人。
他本来就不是多事之人,对于这船上的女子和侍女的身份,也没有窥探她们隐私的想法。
只不过,纵然他不想听,那女子和侍女的对话,还是会飘入他的耳中,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
自从修习那破布上的仙诀之后,李扶摇的耳目便变得远比一般人要灵敏得多,两人说话的声音再轻,也瞒不过他的耳朵。
那个侍女对女子道:“这个穷书生,怎么会掉到湖中去呢?”
“这人可不是穷书生!”那个女子却是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可别被他的衣服骗了,他的这一套文房四宝,随便一件,都不便宜。光是那一方端砚,就可以买下好几艘这样的红船呢。”
李扶摇心中一动,他不意这女子对这文房之物竟是有这般见识。看来这女子的出身也绝非是一般人,一定也出身在大户人家或是书香门第。
可是这女子又怎么沦落到江湖之中的呢?
他的这一套文房四宝,皆是他从段离手中索要而来,远比他平日里用的要好得多。
那个侍女道:“这书生莫非是被水匪绑了去,搜刮了油水,然后沉湖?”
“我看不像。”那个女子道,“他身上一点伤也没有,若是被水匪绑了,岂能不被殴打逼问?好了,不去管他了。我们还是准备一下吧,我们也该出发了。”
那个侍女道:“小姐,你说这一趟王府之行……”
“小心隔墙有耳。”恰在此时,那个女子止住了侍女。
李扶摇听到这里,更加断定了心中的想法,这红船上的女子的身份只怕非同一般。不过,很快他便不管那女子和侍女的事情了,而是盘算起来,自己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他本是一个书生,在梁城安份守己,却不料突然遭此巨变。
梁城,他只怕是不能回了。
那个“主人”权势滔天,他只要一回去,只怕也得被段离或黑风四煞等人抓回去。
况且,他又稀里糊涂,修炼了那破布上的仙诀和《青藤诀》,还为那“主人”破译了《太虚剑诀》。
按大秦的律法,这些都是诛灭九族的大罪。一旦败露,不止是他自己,就连张保等人也脱不得干系。
现在只剩下一条路,那就是亡命江湖。可是江湖风波险恶,他一介书生,没有自保谋生之道。
一时间,心中竟是一片茫然。
唯一的好消息是,经过溺水窒息的痛苦之后,他体内的那一缕仙灵之气明显又粗壮了几分,在体内运转之际,竟又多了几分灵动。
只是这仙诀的威力,未免也太弱了吧。
李扶摇一想起自己的青藤诀,居然连一个酒杯也击不碎,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这与传说中仙人的法术,动辄摧山折岳,毁天灭地的威力比起来,弱了可不是一星半点。
对此他也不以为意,据《神怪志异》等书所述,仙术也分三六九等,有弱有强。
最上等的仙术,都收藏在各大修真势力的手中,流落在江湖草野之间的,大多是末流之术,不登大雅之堂。
这破布上的仙诀是他在唐肥的店里捡到的,那《青藤诀》则是被人信手写在了破庙的墙上,又怎么可能是什么高级货色呢?
“你既是没事,就收拾一下,准备下船吧。前面正好有一个渡口,渡口附近正好有人家。”恰在此时,那个侍女竟又过来了。
李扶摇抬头一看,来的正是那日守着他的侍女。侍女手中拿的,正是他的书袋和之前穿着的衣物。
“多谢相救之情。”李扶摇接过书袋和衣物,对侍女行了一礼,对于这红船的主人,他心中还存了几分感激的。
对方不止是救了他,还十分贴心地把他送到了有人之所,而不是随便找一个荒郊野地让他下船。
他不过是一介书生,若是真流落在荒野之中,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自处。
“这是你的东西,你看一看,有没有少什么?”那个侍女对李扶摇道,“另外,这些引火之物,也送了你吧。省得你在荒野之中,生不了火。”
“多谢姑娘了。”李扶摇对侍女道,打开一看,衣物已经被洗过并烘干了,上面还留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他的书袋是那段离为他置办的,鹿皮所制,可以防水,打开一看,里面的文房四宝等物皆是一件不少。
这也算得上是,他这些日子以来,辛苦破译仙诀的酬劳了。
一想起,那个段离和黑风四煞的手段,还有那神通广大的主人,他的心中便是一凛。
只怕对方在这个时候,也是不知派出了多少高手,四下里要追捕于他吧。
他正想着,那侍女却道:“你身上的衣物,反正你已穿了,便送了你吧。”她看了李扶摇一眼,说道,“小姐让我提醒你,前面一片荒郊野地,未必那么清静太平,你自己要仔细一点。小心被人当成肥羊宰了。”最后一句,却是她自己加上去的。
“多承提醒。”李扶摇心中一喜,他现在正被人追捕,穿着原来的衣服太过招摇,很容易就被人辨认出来。
“好了。你自己上岸吧。我们还要急着赶路呢。”就在此时,红船也渐渐地离岸,越来越近,隐约可见那里有一个渡口。在渡口后方,有一个不大的村庄,炊烟袅袅,正好是晨炊之时。
恰在此时,红船也靠了岸,他向侍女道了声谢,便下了船。红船缓缓驶离,消失在水天一色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