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家的门房纳闷,这几家奶奶太太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那三个媳妇子一进门,冯夫人就收到了消息,赶忙将人迎到了戏台前。
她心里好奇,便亲自去招呼。
三个妇人慌的什么似的,她们这样的身份,能得知府夫人礼遇,真是天大的喜事。
但凡搭上一丁半点的关系,以后家里的前途可不就有了吗?就是跟在后面捡人家不要的,也比别人快不是?
三人争先恐后把今日的见闻添油加醋说一番,什么车摇马晃,什么呻吟声惊起了鸟雀。
说的就像她们在现场观摩一样活色生香。
这下子众人戏也不看了,围到一起听这桃色见闻。
直唬的几个上了年纪的太太拍着胸口道:“要死!要死!”
扬州本地的奶奶太太们都感叹:“没想到他竟是这样混闹的林大人!以前多端正的温润君子啊!”
有人就笑道:“他在屋里怎么样,咱们怎么知道?”
又有人道:“这样的妾就该打死了事!”
同知夫人听不下去了,甩了脸子直接走了。
写信要紧!写信要紧!这样的妖孽放在林大人身边怎么了得?给玉儿的那点财产早晚被她哄骗光了。
她想着,自己这边和贾府搞好关系,她丈夫的升迁也有个盼头。
其他人倒没发现同知夫人走了,还在叽叽喳喳的讨论。
“你说单论容貌,咱们这些人里比上她的也不少,对吧?怎么她就那么招男人喜欢呢?”
“啧啧,挺着个大肚子,也不怕……”
“说起来,林家就她一个妾哈?听说林大人也从不去烟花之地。她这日子竟过的比正头娘子还舒坦!”
通判家的娘子冷笑一声:“冯姐姐,明儿叫知府大人给林大人送个漂亮丫头去。你看怎么样?我回去就专门物色一下,咱们这儿是出瘦马的地方,还缺颜色好的丫头?”
众人听了这话,有幸灾乐祸的,有等着看热闹的,也有皱眉不语的。
冯夫人愣了一下:“我最讨厌人家给我们老爷塞姑娘。我再不做令自己讨厌的事。要塞叫你家大人塞去,我们只管瞧乐子就是了。”
众人又说笑一回,看了两场戏才回去。
章韵一回家就洗澡睡觉,哪里知道自己竟以这样的方式出圈了!
秀儿打定主意办一场春日宴。
正好五日后就是学堂旬休日,她提前让章乐到皮市街通知孩子们,休假那天晚上就搬家。
她这里则在采买肉食蔬菜,准备干果、点心、蘸料和烤架。
章韵由着秀儿折腾,她自己则把手里的《初级几何和代数》的最后几章写完,又仔细校验了一番。
忙忙碌碌中就过了五日,章韵派两辆马车,把孩子们和他们的衣服日用品都拉了回来。
十二个孩子,一回来就叽叽喳喳,分配房间又闹的不可开交。
府里到处都是孩子们的欢声笑语,竟一下子有了活气。
晚间吃饭的时候,孩子按大小,规规矩矩落了坐,等林如海和章韵动了筷子才开吃。
章韵发现孩子们的坐姿都不好,腰板挺不直,有的吃饭吧唧嘴,有的吃的急,有的吸溜的唏哩呼噜的,像头小猪。
林如海和章韵对视一眼,差点笑出了声。
改正肯定是要改的,但第一顿饭,也没必要弄得过于严肃。
等吃完了饭,孩子们排队洗了手,这才又换到了隔壁的暖阁。
章韵喜欢暖炕,就按着北方的样式做了一个,烧了两个月才干透。
现在炕还烧着,虽已到二月,但早晚的天还是又潮又冷。暖炕就很舒服。
章韵招呼孩子们在炕上坐了,大家一起聊聊天。
虽然章韵笑眯眯的,林如海也是温和的气质,但孩子们还是很紧张。
章韵笑道:“我们是半路上才成的父母和儿女,也是缘分一场。我是第一次做母亲,你们父亲虽然有一个女儿,但他忙,孩子也不是他带大的。所以我希望我们互相成长,互相担待。”
孩子们乖乖巧巧的答:“是。阿娘。”
章韵摸了摸卷柏枯黄的头发,笑道:“以后你们就住家里了。早上让李叔和王叔送你们上学,晚上再接回来。”
“是。阿娘。”
十几个小萝卜头,看久了眼晕。
章韵心说,幸亏自己现在赚的还行,要不真养不起这帮孩子。
林如海捧着一本书看,间或看看孩子们和章韵,脸上带着温和笑意。
章韵道:“你们兄弟姐妹人多,我和你父亲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所以咱们要提前立规矩。”
“第一条,家里会有人收拾院落卫生。但床铺必须自己叠,过了八岁就要自己打扫房间卫生。我希望你们知道自己的来处,将来能为同样处于疾苦的人做点什么。”
“第二条,咱们家不缺买书童的银子,按说,咱们这样的家庭,每人配个书童也是应该的。”
“但你们要知道,你们最初是我买回来的。如果你们的小书童知道了你们从前的身份,他们会不会觉得命运对自己不公,既而生出别的想头?所以,你们在十二岁之前不买书童。”
“第三,兄弟姐妹之间要相互礼让友爱,如果实在气不过,可以打一架,但不许背后使绊子出阴招。”
孩子们又齐声道:“是,阿娘。孩儿记住了。”
章韵被一声声的“阿娘”叫迷糊了。
她笑问林如海:“孩他爹,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林如海放下手里的书,笑道:“我目前没有,在家里咱们都得听你们阿娘的。”
孩子们笑了。
看了看时钟,也不早了,就让大妞和秀儿送孩子们回去。
章韵靠到林如海身边,见他在看一本游记。
她试探着问:“郎君,我能转正了吗?”
转正?
林如海问:“什么?”
章韵今天在宴席上受了刺激,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就因为她是妾就要被排挤被贬低。
在她原本的计划里,由妾抬妻这事儿不急,等林如海要噶的时候提出来,保准他能答应。
但现在吧,她有点按捺不住了。
私心里,她也希望自己的孩子出身时就有个正常的身份。不至于以后人家攻讦他的时候说“尔乃小妇所生”。
章韵鼓起勇气,低垂着眉目道:“我能……能作郎君的妻吗?我不想作妾了!”
林如海见她粉颈微垂,泫然欲泣,有种破碎感,不由放下书,抬起她的下巴,让她和自己对视。
章韵很欣慰,他脸上并没有厌弃之色。
林如海吻了吻她的唇,眼里全是笑意。
章韵内心狂喜,难道有戏?
他抚着她的背道,轻笑道:“本来想作为你二十岁的生辰礼,既然今天你问了,那只能拿给你喽。”
章韵着实震惊。
“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