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低头沉思。
原先她是看不上黛玉的。打她六岁那年被送到贾府,她就知道老太太有心促成宝玉和黛玉。
她私心里想着,等林姑爷一过世,林家百万钱的家财就顺理成章落到自家手里了。至于黛玉,只要钱到手,家里除了老太太,也没人在意宝玉会不会娶她。
到时候她的操作空间就大了。
想不到林姑爷临死横生枝节,叫那章氏小妇抢了先。
如今她家又有了“玻璃”这一宗赚大钱的生意,叫人如何丢的下手?
可是真叫宝玉娶黛玉,王夫人却不甘心。她那样粉雕玉琢,玲珑锦绣的儿子,怎么着也得配个身体康健蕙质兰心的姑娘!
贾母见王夫人久久不说话,心里便十分不痛快。
“黛玉乃是公侯府的小姐,她父亲是探花郎,又得陛下信重。母亲也是国公府的大小姐,怎么,还配不起你的儿子?”
王夫人这才也从纷乱的思绪中回神:“媳妇在想,两个孩子都还小,章氏如今又攀了高枝儿,她那里未必同意。”
贾母这才惊觉,原来林家也有可能会不同意!
她一惯想着,只要自家同意,林家有什么可挑剔的?
凤姐儿过够了拆东墙补西墙的日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林妹妹手里有林姑父给的产业和银子,如今她家又有了这么一宗大生意,要是能娶到她,入个股,家里境况总能好上几分。
哪怕不为银子,和宝钗比,她也更喜欢林妹妹。
凤姐儿这么想着,便道:“依我看,定亲什么的还太早。不如接林妹妹在家里住着,兄弟姊妹们一处玩儿,耳鬓厮磨,说不定一切都水到渠成呢?我瞧着林妹妹如今身子好了许多,连药都吃的少了。”
贾母瞬间通透起来,拍手道:“就依你!我们宝玉这样的人品样貌,哪个姑娘不喜欢?”
说完了正事,贾母挥手:“你们去吧,多盯着那边。”
直到天黑,师徒二人才回家。
黛玉扶着桃夭的手臂跳下车,回头道:“先生,我完了,母亲准要罚我,您跟我回去顶一顶她的滔天怒火吧。”
齐先生摸着胡须道:“今日可有进益?”
黛玉笑道:“大有裨益!”
齐先生摆手:“那就好!她问什么你说什么,准没事儿。”
黛玉走了两步,压低声音问:“那要是有事呢?”
齐先生:“那就受着吧,慈鹰一样的女子,要能屈能伸,挨顿打挨顿骂算什么?”
黛玉:“……”您说的好有道理。
黛玉没回来,章韵自然不敢去睡,怕孩子丢了!她派了章乐去寻人,这会儿正翘首以盼呢。
小丫头一见黛玉进二门,立马撒开丫子去报信。
黛玉以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进了主院,院子里灯火通明,显然在等她,往日哪里会点这么多灯笼?
她的心一抖,低声对雪雁道:“你去瞧瞧九小姐睡了没?叫她来救命!”
章韵正襟危坐,黛玉叫了声“母亲”。
“嗯。”
黛玉见对方就这么“嗯”了一声,连忙又道:“我回来了。”
“嗯。”
黛玉觑了觑她的脸色,好像还算平静,这才道:“先生带我去参加了一个辩论会,可有意思了!正派反派各有理论,简直舌灿莲花。我也参加了辩论呢。您瞧,还有一个纪念品,送给您。”
秀儿从包里掏出一个竹制笔筒。
黛玉接了之后递到章韵跟前。
笔筒做的十分精巧,外面雕着鱼戏莲叶的图案。
章韵装严肃装的好辛苦,看到孩子小心翼翼捧上来的礼物不由心花怒放。有种耐心浇灌的小树苗它终于开花了的欣喜。
黛玉见她笑了,自己也扬起了唇角。
章韵接过笔筒,看了又看,努力压着嘴角:“你也大了,即使穿着男装也得注意男女大防。你记住,出门在外,要先把人往坏处想,第六感觉得不对劲的事一定要提高警惕。”
“是,母亲。”
章韵又忍不住唠叨:“下次出门,前一天就要报备。哎,好像还是不放心,我这几天去问问,看有没有武婢,给你们姐妹每人安排两个。”
黛玉拉了拉章韵的衣角,羞涩一笑:“我记住了,谢谢母亲。”
她对章韵的情感很复杂,一方面隔应她代替了自己阿娘的位置,和她亲近,好像就是背叛了阿娘。一方面又感念于她对自己的拳拳慈爱之心。
她见过别人的嫡母和继母是什么样子的,所以对自己这个继母就分外感激。
她在外祖母家一年多,见识过迎春姐姐、探春妹妹和惜春妹妹的日子。
她们的嫡母压根不理会她们,连日常的衣食也就凤姐姐和老太太想起来了过问两句。
不像她的继母,会对她的衣食住行事无巨细,处处安排的十分妥帖,竟比阿娘还精心。
黛玉迅速放手,脸上飞起两朵红云。
章韵可稀罕这样香香软软的女孩了,见她娇滴滴羞答答的样子,不由玩心大起。
顺手把她拉到自己怀里,揉一揉她粉嘟嘟的脸蛋。
黛玉轻轻推她:“母亲,我长大了!又不是卿安!”
章韵哈哈大笑:“卿安昨晚还说她长大了呢。”
亲子时间结束,章韵说了贾府要接她过去住几日的事儿。
黛玉道:“我是该去瞧瞧外祖母了。”
章韵摆手:“回去早点睡,明儿吃过午饭我叫人送你过去。”
睡前大妞拿了请帖给章韵瞧:“罗二奶奶说后儿摆赏花宴,叫您务必参加。”
章韵哀嚎一声。好不容易过上躺平的人生,怎么又卷起来了?i人好讨厌宴会啊!
和章韵简单的烦恼不同,那叫刘勿庸的太监此时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几个月了,一点线索都没有吗?养你们有什么用?”
坐在案牍后面的人冷气森森。
刘勿庸的腰几乎要贴在地面上了:“回主子,当时劫杀那位的死士全部战死,奴才去的时候只有一个还有口气在,就说了句【耳朵上有白……】。”
“您说这……就是个半拉的话,奴才实在猜不到到底是什么东西耳朵上有白什么啊!好不容易碰到一匹耳朵上有白毛的马,还被卖了!”
“砰”
一个镇纸贴着刘勿庸的耳朵飞过去,最后砸在了门槛上。
“你还好意思说!一匹马都找不到!”男人拍着桌子怒吼。
或许早就被宰杀进了肚子了!上哪儿找啊?刘勿庸缩缩脖子腹诽。
只听主子道:“她什么情况,调查清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