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镇抚司,王之正下了马车,杨寰和良辅一左一右护持着王之正走进镇抚司大门。
进了门,王之正对良辅说:“你带着路。”
良辅在前边带路,引导着王之正到了软禁崔呈秀的书房。
书房门一开,王之正只见崔呈秀头发散乱的坐在太师椅上眯着眼脸色铁青。旁边的伍珏则背着手站在窗户旁。看到王之正走进来,崔呈秀睁开了眼睛,冷冷挖苦说道:“王大统领不是要来送我一起上路的吧?”
王之正对崔呈秀拱了拱手,然后吩咐良辅和杨寰:“你们二位去忙吧,我有些话要跟崔太保聊聊。”
二人乖乖的退了出去,顺便把门带上,王之正走到崔呈秀面前,拉了一把椅子然后坐了下来,看了看一言不发的伍珏:“伍主事,不然你也回避一下?”
崔呈秀冷冷的说道:“不必了,伍珏是我的属下,没有什么话不能听得。”
王之正点点头,然后给崔呈秀斟满了一杯茶,递给崔呈秀,崔呈秀不接茶,也不理会王之正。
王之正看看崔呈秀不接茶,于是又把茶盏轻轻放在桌上,对崔呈秀温和的说道:“崔大人,今天你来,不为别的事,你杀了我的禁卫军,我要来跟你理论理论,但是毕竟你是我的恩师,我也不能对您太过分,所以你不要对我表现出有所芥蒂。”
崔呈秀听罢,抬眼看了看王之正,用低沉的声音说道:“王大人,我原本以为,你是跟魏忠贤周旋着,实际上为我帮忙,后来发现,你还是更加亲近魏忠贤,我实在看不透你的真实想法,想来想去,摸不到头绪,可是今天,我突然才发现,不论是魏忠贤,还是我崔呈秀,最终都给你做了一锅粥,你才是笑到最后的人,你的野心,恐怕不会亚于曹操,王莽。”
王之正听罢崔呈秀的挖苦,不冷不热的说一句:“崔大人,请您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王之正从来没有野心,也不想着要做什么,我仍旧只是一个禁卫军大统领,我只对皇上负责,我之所以偏向九千岁,那是因为九千岁忠诚可嘉,跟着九千岁不异于跟着皇上,而你崔大人呢,则处处打击九千岁手下的人马,野心昭然若揭,皇上当然容不下你,你以为我们的皇上是汉献帝吗?”
崔呈秀听罢,突然放声大笑,笑得旁边的伍珏头皮发麻,王之正却不尴不尬,眼睁睁看着崔呈秀放声狂笑,待到崔呈秀笑过瘾了,王之正才不禁不满的问道:“崔大人笑什么”?
崔呈秀收了笑容:“王大人,我笑这世态是怎么了?有些人,做了婊子,又想立贞节牌坊,你王大人就是这样的人,你如果没有野心,为什么又是利用我对魏忠贤釜底抽薪,魏忠贤的人马被我打击的差不多了,你又急忙收拾我,来保持平衡,却不知你自己已然培养出一大批亲信党羽,杨寰投靠了你,王之义,王良辅,蒋鼐,整个禁卫军被你牢牢抓住,如今吏部申绍先,大理寺陈扬美,镇抚司,哪一个不是你的党羽,就连内阁首辅黄立极恐怕也对你是唯唯诺诺了吧?”
王之正长叹一声,端起香气四溢的碧螺春自斟自饮,悠闲的说道:“我说了很多遍,我们的皇上,是一位英明君主,只怪你看不穿,把他当成了汉献帝,如果我王之正是如你所说的大野心家,恐怕不用你动手,万岁爷第一时间就把我收拾了,可是万岁为什么不收拾我?就是因为我忠诚、可靠,利用我可以打压你这样的野心家!”
崔呈秀摆摆手:“罢了,罢了,成王败寇,事到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说什么都没用,我知道,话已经说开,你也不会放过我,你杀了我弟弟凝秀,抓了我和伍珏,恐怕良辅,杨寰他们明天就会把沈丛、张应敏他们逮捕了吧?”
王之正摆摆手:“崔大人呐,你想多了,镇抚司抓谁,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我关心的是,你杀了我的禁卫军兄弟,这件事等同谋反,您晓得嘛?”
崔呈秀点点头:“知道。”
王之正又问:“所以良辅软禁您,是有法可依,有据可循的,您知道吗?”
崔呈秀又点点头:“知道。”
王之正接着步步紧逼:“如果皇上责怪下来,谋反是要凌迟、诛九族的,您也知道吗?”
内心强大的崔呈秀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我杀他,是因为他们整死了我弟弟!”
王之正摆摆手:“不,且不说你弟弟崔凝秀所做恶事,桩桩件件都有铁证,就算真的是冤杀,自有大明律法制裁良辅,杨寰,但你诛杀禁卫军之事,是无可推卸的,明白吗?”
崔呈秀顿时无话可说,心中暗暗后悔刚才一时冲动:“我……我并不知道所杀卫兵是禁卫军,我以为是镇抚司杂役……”
王之正哈哈大笑道:“崔大人,禁卫军和杂役你区分不出来?你拿着这个理由忽悠忽悠我还行,忽悠皇上?呵呵呵,您想多了吧?”
崔呈秀额头上渐渐冒出来冷汗:“即便如此,我作为太子太保,紫禁城骑马,也应该有皇上的法外开恩。”
王之正大手一挥:“只可惜,皇上现在对你意见大的很,不然也不会责令镇抚司抓捕你弟弟,你本来就在避嫌的时候,你弟弟违法,本来你应该不避亲疏,不求情,皇上兴许还会原谅你,可是你看看你的表现,冲进镇抚司,气势汹汹挥刀斩杀镇抚司坐镇的禁卫军,你想,历朝历代谁家的皇帝能容忍这样的行为?曹孟德当年也没有如此狂妄自大吧?你还指望法外开恩?”
话音刚落,崔呈秀只觉得一种无形之中的恐惧感充斥着内心,只觉得脊背阵阵发寒:“那……那您,您有什么办法?”
“对嘛!”王之正呵呵一笑,“解铃还徐系铃人,这件事应该倒着来看,你谋反,皇上才会诛你九族呀,你不谋反,不就没事吗?而如果这件事压下来,您不就没有谋反吗?禁卫军是我的子弟,我才能压下来这件事,崔大人,您糊涂了吗?”
崔呈秀放下来高高在上的姿态,语气缓和了不少:“王大人,你愿不愿意帮我我不知道,怎么做您看着办吧。”
王之正呵呵一笑,拿着茶盏拨弄着浮茶:“我看着办?呵呵呵,崔大人,如果我不想救你,我压根不需要来者一趟,我只需要在家里等着,出不了十天,你就会跪在西菜市被处以凌迟,崔府一门上下,包括你四弟崔凝秀一家,你大哥崔恩秀,三弟崔辅秀,你们四门全部要被抄家斩首,我说的对吗?”
崔呈秀点点头:“对。”
王之正点点头接着自信的说道:“所以今天我既然来了,那就是为了就你们崔氏全族,这件事,我可以捂住,我也打算捂住。”
崔呈秀反应很快,他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条件呢?”
王之正呵呵一笑:“条件很简单,你只需要称病在家,辞去兵部尚书即可。”
崔呈秀惊奇的问道:“没有了?”
王之正微笑点头。
崔呈秀接着问道:“下一任兵部尚书,您是要兼任吗?”
王之正摆了摆手,指了指伍珏:“还是你的人来当。”
伍珏装作吃惊的问道:“大统领你什么意思?如果要收拾我,你直接来就行,干嘛弯弯绕绕?”
王之正摆摆手,自信的微笑着说道:“他做兵部尚书,良辅和蒋鼐做左右侍郎,可以吗?”
崔呈秀这才明白,原来是让自己的人架空伍珏,他吭哧一声笑了:“你还不如直接让良辅当兵部尚书,或者由你兼任。”
王之正挥挥手:“崔大人,您只需称病不朝,辞去兵部尚书即可,我保证你两个月内还会被启复。”
崔呈秀无奈的叹息一声:“你保我,就不怕我对你就怀恨在心,对你有所威胁?”
王之正直白的说道:“第一,我救了你,你还要报复我,那我下次对你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第二,你斗不过我!”
话说到这步了,崔呈秀也实在无话可说了,他点点头,无力的说道:“好,我答应你。”
王之正胜利了,崔呈秀彻底被打垮了,他看了看满脸得意的王之正:“能不能对我手下那些人,留一些情面?”
王之正苦笑道:“崔大人,我给你说了多少遍了,镇抚司跟禁卫军不一样,禁卫军我是大统领,我说的算,镇抚司是皇上直接委派良辅管辖,跟我没有关系,所以你也不要为难我。”
崔呈秀看王之正说话严谨,始终不愿意承认他对自己下手,也只好叹息道:“好吧,既然大统领不愿意帮忙,那我就不求你了。今日之事,谢谢你高抬贵手。让我带弟弟遗体回去吧。”
王之正打开门,让良辅进来,对良辅说道:“良辅,崔大人有话交待你。”
良辅抱拳道:“崔大人有何吩咐?”
崔呈秀脸色铁青:“还请指挥使大人,让我带舍弟遗体回乡安葬。”
良辅点点头:“结案之后,呈报陛下,良辅一定派人用棺木盛装,送回崔凝秀大人的尸身。”
中国人注重死者为大,崔凝秀虽然是案犯,毕竟已经伏法,所以良辅也没有打算再为难一个死去之人。
王之正对良辅说道:“良辅,崔大人之事,我做主安排了,你放崔大人回府吧。”
良辅点点头,伸出手:“崔大人,请吧,属下就不远送了。”
崔呈秀也不打招呼,转身就走,突然转过身对王之正笑道:“你抓我一个把柄,我抓你一个把柄,我没有拿着把柄跟你计较,我相信你也会信守承诺。”
王之正微笑着说道:“我没有什么把柄怕你说出去,我既然帮你,当然也不会拿着什么狗屁把柄跟你计较,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