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正放下手中的茶盏,笑吟吟盯着张溥问道:“张溥兄,你说有一些重要的事情与我磋商,方才不说,我看出来你是顾及着阮大铖和我岳父在这,现在可以说了麽?”
张溥看了看张采和夏允彝,摇着手中的折扇说道:“侯爷,实不相瞒,现在朝中局势一片大好,我也有一个大得计划,想跟您商量一下。”
王之正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张溥手摇折扇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于天启六年成立复社,网罗吴中才俊,以砥砺文章,尊师交友为目的,后来张采成立了几社,夏允彝、陈子龙成立了合社,这三大社,是江南最大的读书社,几乎网罗尽了吴中所有杰士,紧接着浙西闻社、江北南社、江西则社、历亭席社、云簪社纷纷成立,可是读书社过多过杂,就需要统一管理,统一整合,我与诸位读书社领袖共同磋商,打算统一纳入复社名下,然后推举出一名共同的领袖。”
张溥话音刚落,王之正就觉得不妙,江南结社成风,这本来就是东林党的一种自我保护,如果再使得这些结社共同整合在一起,岂不是天启朝刚刚熄灭的党争重新又被点燃了吗。
王之正低着头沉吟不语。
张溥却没有看出来王之正心中的想法,继续一边摇着折扇说道:“这十几个读书社整合起来,必当预防朝中再次出现魏忠贤之流的乱政。”
王之正啜吸一口茶,呵呵一笑,反问道:“张溥兄,我跟你说一下我心中的想法,结社读书本是士人自由,可是如果这么多的社团结合起来,时间久了,难免内部会发生分歧,届时,很难保证新一轮的党争,会不会在复社内部产生呀!”
王之正话音刚落,剑眉星目的夏允彝就开口了:“侯爷,我们复社跟拿着阉党的魑魅魍魉不同,我们必不会兴起党争互相攻伐,这一点,您可以放心。”
王之正盯着夏允彝反驳道:“文人杰士与阉党当然不同,阉党不择手段,心狠手辣,文人杰士光明磊落,行事有原则,但是弊端有二,其一,一旦复社整合起来,难保不会出现小人,出现分列呀。其二,如果一个社团势力过于强大,皇上也会感到心惊的,这对你们都不是好事。”
张溥合起来折扇摆了摆手说道:“不,侯爷,在下不赞成你的看法,联合起来力量大,如果我们不结合起来,难保不再出现把持朝纲的权臣,我们对朝中邪魅也可以起到制衡作用,皇上怎么可能会感到惊心呢。”
王之正心里非常明白,复社党人是准备联合起来,继承东林党留下来的政治资源,一来保证江南财阀的利益不再受到朝廷盘剥,二来可以利用师承关系,操纵朝中内阁。
对于一个极其厌恶党争的王之正来说,他是坚决不同意复社结合的。
王之正点点头说道:“张溥兄,我的态度给你表明,我不赞成复社结合,如果您觉得有必要,我一介闲人,也制止不了。这件事情,就不参与了!”
王之正话音刚落,黄宗羲就走出来跪倒在地说道:“侯爷,我黄宗羲从十六岁就跟着您跟魏忠贤斗,这么多年风里雨里,您还不相信我么?来时,我与张溥兄,陈子龙和夏允彝商量过了,决定推举您为复社的领袖,您就担待一下可以么?”
王之正听罢,不可思议的盯着黄宗羲,然后扭头看了看身旁的张溥:“张溥兄,太冲说的,是真的么?”
张溥微笑着点点头:“是的,不然我们为何要跟侯爷商议此事?”
王之正急忙站起身来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几圈,然后转过身有点生气的说道:“你们要结社,我也拦不住,可是怎么竟然让我来做领袖,难道我这一身轻闲得来的容易呀?!”
王之正这么说,是发自真心,可是张溥却以为王之正是在客套。
他放下手里的折扇站起来对王之正诚恳的说道:“侯爷,现在复社已然联络好,三月二十五日就要举行第一次大会了,如果您不同意,我将怎么对各社交差呀?此时已经跟各社领袖都说了!”
王之正盯着张溥苦笑道:“张溥,我王之正是什么人难道你不了解呀?我要是贪图权柄,就不会辞官归隐,好不容易换来一身轻闲,真的不愿意再惹来那么多事体了。”
张溥继续劝谏道:“侯爷,我们只是读书社而已,又不是朝中的官职名位,这对您的声望只有好处却没坏处,您有什么不放心的呀?”
王之正很固执得继续摆摆手:“让张溥兄失望了。在下的文学水平你又不是不了解,其实复社如果真的非要结合不可,你,夏允彝包括张采先生都可以胜任,实在不行,还有钱谦益呢!”
张溥摆摆手:“钱谦益不行,他是朝臣,我们复社不接纳京官,只接纳江南文士。我和张采、夏允彝都太年青,资历都不够,想来想去,只有侯爷您,不但有铲除阉党,扶立皇上之功,而且还是在朝中退下来的太傅,由您指挥复社,才能领导大家走上正道!”
王之正踱回席位,一撩袍脚,坐了下来,然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其实在下年龄与你们相差不了几岁,此事暂且放下,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提前并未告知,容我思量一番总是可以的吧?”
张溥看王之正有些松口,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行,那就请侯爷思量几日,我们也正好在这桐城休息几日,届时思虑周全,主意定下,我们一起赶赴松江如何?”
王之正点点头:“也好。今日暂且不说此事了。”
这时候,响起来了敲门声,王之正微微一笑,转身走过去开了门,只见阮大铖微笑着说道:“诸位先生,宴席已然安排妥当,请随我一同赴宴吧。”
王之正微笑道:“这次叨扰三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