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鼓一敲,身穿桃红柳绿的戏子粉墨登场,堂下人一片拍掌吆喝叫好,剧目刚一亮面就这般惹人兴奋。
“小姐,小姐~,我与你把领扣松,咱一起来衣带宽,你且无需忍耐,这风流千金啊难买……”
咿咿~呀呀~,细听之下全是不堪入耳的调情话,众人都被唱曲子的两人吸去了目光。不知何时,从后面抬上来一张垂着红色帘幔的床。两人一边唱着,你侬我侬的掀开帘幔往床榻上躺去。
床后的的灯烛放的甚是巧妙,隐隐绰绰的能看到床上两人交叠的身影,光影晃动间,咯吱咯吱的摇床声响起来。
堂中听曲的汉子一个个伸着头睁大着眼睛,恨不得跳上台子看。青衫也不例外,这粉戏是出人意料的‘精彩’。
这次可算懂了什么叫淫词艳曲,床上人一唱三叹,床下人嘤咛婉转,最后一声冷哼,一丝白迹洒到帘幔上。随后男唱女随撤了场,堂下之人纷纷咂舌赞叹。
青衫心里暗自感叹,怪不得达官贵人爱养戏班子,这戏班子和她知道的完全不一样啊,还是城里人会玩。
郑班主敲着锣,又上台去:“多谢老少爷们捧场,养活我们彤云戏班。今日二十两银子就能领走一位角儿,先到先得。”班主话音落,堂下再次嘈杂起来,诸位交头接耳议论着。
郑班主满面含笑对着堂下诸人看过一遍,又抬头看向二楼雅座,这时,有一老爷喊道:“我出二十两。”
铛,锣鼓声响,郑班主大喜:“好咧,这位爷二十两。”戏台上走出三名小旦姑娘,那老爷选了一个绿衣服女子。
青衫皱起眉头,悄悄对李枫道:“咱们要两个。”青衫说完便往后撤了半身。
李枫上前两步,来到窗户边喊着:“四十两,两位。”
铛铛,又是两声锣响:“这位爷请人。”堂下的汉子都探着头往上观望,李枫伸手把窗户关上了。
大戏已落,稀稀拉拉,堂下人交谈着往外走,青衫暂留在厢房等那两个姑娘。两名戏子敲响了房门,见到里面坐着一位姑娘都惊了一下,两人对视一眼。
一名蓝色戏服的姑娘率先开口询问:“是伺候公子还是小姐。”听声俨然是哥儿的声音,
青衫也愣了一下。
一番交谈后才知道这两位姑娘都是长相清秀的小伙子装扮的,这身段模样,还有说话的声音经过后期训练和姑娘家一般无二。
“这戏班子都是男孩,女孩不是被卖了去就是被糟蹋死了,在这她们活不下去的。”
青衫已经回了府,可想着那男扮女装戏人的话,心中若揣了一块石头,太阳之下无鲜事,新朝旧替总如此,短暂得来的快乐,被重重的阴霾再次覆盖。
李东风入宫后,每日忙得睡觉都要挤时间,宫城离青府近,但也就此事后来了一次:“我没时间出来,你也不去看看我。”
“新国新气象,现在事最多的时候,我这几日在盘点铺子,也没个闲时。”
李东风鼻子哼了一声:“没时间入宫,有时间听曲看戏,我时刻都在想着你如何?你呢?”
“那又是啥好地方,目不入流,是给有钱的公子哥和坊间的二流子,光棍汉看的,你一个姑娘家哪能看这,也不怕脏了耳朵。”
青衫暗自叹了一口气,无奈道:“知道了,那地方以后不会再去了。”
李东风瞧着青衫:“随我进宫吧。”
青衫猛摇头,见李脸色不好,转言道:“老夫人,王妃,长意小姐,宝灵,二夫人她们不日就要到东都,你那封赏的旨意可都备好了。”
“有礼部操持,出不了错。”
“等王妃到了京城,你好好安慰一番,别让她担心受怕。启哥儿也大了,你们夫妻二人好好相处,给孩子做个榜样。”李东风冷下脸来,一双充满怨气的眼睛看着她,青衫默默止了话。
忽而又念起一事,这事除了李东风还真没人敢做主,青衫琢磨了一下还是问出来:“宋玉楼你准备如何处置,难不成一直关着?”
说起宋玉楼,李东风胸前的刀口还隐隐作痛,他可是差点就死在此人手下。若不是青衫答应了清安帝饶他一命,李东风绝不会让他多活一天。
“先关着吧。”
鸾驾距离东都越来越近,忽而传来王妃病逝的消息。
青衫知道后先是惊讶,随后才是人心不可测的冷意森严,李东风能做出这事,也合了他心黑手冷的做派。
只是可怜了二皇子李裕启,杨嘉若活着,他身上留有两朝血脉,是最尊贵的皇子。杨嘉之死,对外说是思念逝去的先帝,忧思成疾,不治身亡。
可知道内情的人怎会这般想,稍一琢磨便会知道是亲生父亲杀了生身母亲,等这孩子长大后又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随之而来的便是李东风为杨嘉封的谥号:纯孝皇后。
和清安帝的丧仪相比,四公主的丧事简而又简,李东风在宫城连奠堂都不曾摆,只下了一封诏书,说明杨嘉逝去。尸身不入东都不受百官参拜,因在入京途中病故,入棺后便拉到西陵山下葬,和先帝作伴而眠。
那边冷落入葬,这边敲锣打鼓恭迎李氏后眷入京。
老夫人由一民妇晋升为皇太后,一跃成为这世上女性的至尊者。
南云山元隆寺有位‘忘忧’僧人,因长年为国祈福,特封为:隆庆护国法僧。
大夫人杨欣封为一品荣王妃,赐荣王府,长女李玉喜赐封郡主,次子李裕营赐封世子。
李长意是李东风的亲妹妹,是乾朝唯一的长公主,封号:长乐,赐公主府。长女汤南祈赐封郡主。
陈宝灵玉貌花容,聪慧恭谨,育有一子一女,封号:丽妃。其女李玉敏是二公主,其子李裕禄是三皇子。
王守春温婉淑和,柔顺有礼,育有一子一女,封号:婉妃。其女李玉容是大公主,其子李裕庆是大皇子。
宝灵的生母陈夫人封一品夫人,享朝廷俸禄。
武哥儿虚岁十五岁,自小跟着他东奔西走,他倒省事一视同仁。几个皇子皇女一律按排行前后挨着叫,倒也省的赐爵后外人多思多想。
乾朝元年,五月十六日一大早,百官在南城和康门列队跪迎,这次入京之人是新朝皇帝的血亲,无比尊贵之人,礼部参考前朝的礼制又添隆重。
明黄色的引幡从黄道桥往南,一路绵延至和康门,长街两侧站满仪仗队守卫,十里长街驻守卫兵就出动了五城兵马司近万人。白行启还曾提议在长街两侧设帐帘,以防沿街百姓窥视天家权威,此举被李东风否决,否者光遮掩布匹又要再多费数万两。
青衫也要去和康门等候,衣物首饰早早备好,衣服的颜色要合时宜,首饰要体面,不能着装寡淡和盛况不符,也不能太出挑展露风头。这次的主角是皇太后,是后宫的妃子和长公主,她在一旁做个背景就可以。
晚上入睡后,青衫梦到了她入宫为后,和李东风浓情蜜意,和如琴瑟,转瞬间李东风如同换了个人,两人由爱生恨,至死不休。
忽而她又一身鲜红嫁衣,李东风拉着红绸缎领她来到堂上,宾客们言笑晏晏,觥筹交错,一派热闹景象。她在家相夫教子,两人举案齐眉,忽然李东风一身王服,拔刀相向,一群红衣官服把她活活钉死在棺木中,泣血而亡。
忽而北风呼啸,雪粒弥漫,她一身冲锋衣在风雪乱飞的雪山深处艰难行走,忽然听得有人喊她,风吹的烈,这声音隐隐约约听不分明。梦中的她左右寻找声音来源,焦急的往前跑,一脚踩空跌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