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府,慕容玄坐在正厅中,沈惜月穿着一身侍卫装扮,垂头就站在他身边。
下首坐着的正是程宿。
程宿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苏州下毒中毒的那几个人消失的无影无踪,太子也没提这茬,他也只好装作不知道,只是整个人如坐针毡。
慕容玄轻笑一声:“令公子从贤实在人如其名,竟带人去苏州协助修河堤,看来程大人真是家教不错啊!”
什么?
修河堤?
程宿满脸的难以置信,他怎么也没法将程从贤和修河堤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去!
他的儿子他还能不知道,那是招猫逗狗,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若是叫他干点什么正事,那可比登天还难?!
还人如其名?他跟从贤两个字就没有半毛钱关系!
别是去闯了什么祸事吧!
如此想着,程宿便从椅子上滑下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殿下,小儿顽劣,是下官没有管好。竟敢私自去苏州捣乱,下官这就去寻他回来,重重罚他!”
程宿一脸的痛心疾首。
慕容玄轻飘飘地放下茶碗:“程大人快请起,孤当真不是这个意思。修缮河堤乃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令郎心怀大义,该被好好嘉奖一番才是。”
他装起纯良来,可是游刃有余。
程宿一颗心摇摆不定,就算他的好大儿真的改过自新了,那还有齐世子在那挡着呢,根本不可能去叫人帮忙修河堤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一颗心忽上忽下的,太子都夸了两回了,似乎确实修得还很卖力,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他真不明白。
正想着呢,外头有下人来报:“大人,参楼的席面已经送过来了。”
慕容玄勾了勾唇角,顺势转了话题:“程大人有心了。”
程宿也顾不得再多想,赶紧爬起来:“殿下,下官特意叫人去定了些时令鲜鱼,一直在江水中养着呢,就等殿下来!还请殿下移步入席。”
慕容玄点点头,起身往外走,沈惜月赶紧跟着他的脚步。
程宿紧随其后出了门,正往饭厅去的路上,忽然被迎头撞上来的贺师爷拦住了路:“大人......”
“何事?如此慌张莽撞,也不怕冲撞了太子殿下!”
程宿额头上的汗还没落,又遇到这来给他添乱的人,赶紧就呵斥。
贺师爷忙又朝着慕容玄磕头:“见过太子殿下,奴才有事要向程大人禀报,一时情急,冲撞了殿下,请殿下赎罪!”
慕容玄随意地摆摆手,迎着忽然吹起来的风,还轻咳了两声:“无妨,既有要事,先行禀报便是。”
程宿的脸上很不好看,他平日里很看重贺师爷的稳重,今日他这是怎么了?
贺师爷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想附耳与程宿细说,偏偏程宿这会有意要演戏,觉得当着太子殿下的面,为臣子的实在不该有所隐瞒,便假意斥责道:“有话直说便是!”
“大人!”贺师爷急得抓耳挠腮,这哪是能当着外人面说的话啊!
思来想去,他只好硬着头皮暗示道:“大人,公子带去修河堤的工人,是从码头上拉过去的!”
程宿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他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慕容玄,脸上表情立刻就变了,转头盯着贺师爷,话里满是紧张:
“码头?”
贺师爷见程宿总算是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嘴上一着急就忍不住埋怨起来了:“他将码头上的劳工都拉过去了!货船靠岸了,都等着卸货呢!”
这里头的底细,程大人可是一清二楚啊!
程宿拼命告诉自己,得稳住......稳住......只要稳住......别让太子看出什么不对劲的!
码头上的事再想办法就是了,这杭州城多的是人,难道还没有个卸货的?
贺师爷的声音不大,慕容玄却好像千里耳一样,笑问道:“程大人,手上还做着生意呢?”
沈惜月看了一眼贺师爷,又看了一眼慕容玄,视线最终落在程宿身上,微微的叹了口气,看来,今儿是又吃不上鲥鱼了。
程宿稳住心神,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甚在意地解释着:“是......是,贱内手上有几间铺子,不成气候,不成气候。”
慕容玄点点头:“妇人持家不易,做些生意贴补也是合情合理的。”
“是,是,殿下仁心......”程宿才刚松了口气,就听慕容玄又问了句:“夫人做的什么生意啊?”
程宿瞬间背后一凉,囫囵道:“一点儿山货生意!毕竟是妇人的嫁妆铺子,下官也没有多过问过......”
“山货啊~”慕容玄似是很感兴趣,抓住他的话头就说下去:“听闻程夫人娘家是滇城的,这滇城的山货菌子可是一绝呢!”
“殿下过奖......过奖......”程宿冷汗直流。
慕容玄又道:“既然已经靠岸,那可得快些卸进库里!不然沾了水汽,菌子可就不好吃了。”
程宿一颗心悬了起来,太子殿下说这话什么意思?
他赶紧应下来:“是,是,下官这就去叫人......”
话音没落,就被慕容玄打断了:“哎呀忘了,码头上的工人都被程公子给借到苏州去了,这倒是孤的不是了!”
程宿只觉得两腿发软,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忽然意识到,太子殿下,这分明是在揣着答案问问题。
慕容玄很是热心:“令公子心怀百姓,替孤修河堤,孤总不好误了夫人的生意。这样吧......卸货的事,孤叫人去替你办了。”
“殿下......”
程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