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伤槐估计得没错。到了傍晚时分,他们一行三人终于到了九井镇上。
九井镇倒十分繁华,不像棺材山偏远少人烟。虽然已经是傍晚,但在太阳西下的光照下,人们来来往往,络绎不绝。酒肆饭堂也已经热闹起来,呼朋引伴、吆喝应和的,不绝于耳。
叶伤槐将肩头的包袱带子收紧了些,一双杏眸看着来往四周的人,带着些许警惕和敌意。
这种警惕和敌意,隶持之在此之前从未见过!他的目光移到那包袱上,似乎懂了。
意外得了这许多的银子,叶伤槐大方地请客,找了家人流量最大、灯火最通明的酒肆,率先走了进去。
要点什么菜?
自然是招牌菜轮着上!
酒肆二楼,叶伤槐撑着一双手坐在八仙桌前,一会儿看看楼下街景,一会儿又兴致勃勃地看着别人桌上的饭菜,顺带听一嘴别人的闲言。
隔壁桌坐着五个男子,都是二十来岁的年纪。相貌不一,高矮不同,但胜在年纪轻,看起来格外有生气!尤其体现在他们说话的嗓门上。
其中一个身穿绛紫色长袍的男子,头戴一顶同色衣料的书生帽,似乎家境不错,吆喝小二举止随意,言谈间露出一些骄矜之色来。
今日,应该是他请客。只听他和小二说道:“这酸醋湖鱼烧得不地道,可是新近换了厨子?”
小二一愣,忙摇头:“葛公子说笑了,我们这庆来酒肆除了庆来酒,就靠这道招牌菜招揽客人了。可不敢随意换厨子。”
那葛公子一哼,似乎是气笑了:“那就是你们酒肆今天看不起我葛全!竟拿这样的招牌菜来招待我的好友贵客!”说着,酒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放,酒水洒了,人就要发作!
小二苦笑连连,忙说不敢不敢。
这时,葛全身旁坐着的一位戴青玉色书生帽的男子连忙站起来,打了圆场。其他几位男子也你一嘴我一嘴地劝了起来。
几句话一劝,那葛全才歇了脾气,冲小二嚷嚷道:“我是看在王兄的面子上,才饶你们这一回!去,再重新给我做个鱼!”
眼见小二点头哈腰,葛全气又上来,对着小二的屁股踹了一脚,骂道:“滚!快滚!”
小二不防被踹个正着,摸摸屁股,也不敢言语,连忙跑了。
那葛全这才哈哈大笑,冲着自己的朋友说道:“哈哈,我就戏弄一下这小二,看他那样子是真的被吓到了!哈哈哈……”
姓王的书生和其他几个男子,面上都有些尴尬。
叶伤槐看了眼这发了一通酒疯的葛全,低声道:“眉骨高凸,好生事端。唇角有痣,易犯官司。”她碰了碰丹娘的手臂,说道,“大姐,这人,看起来运道不行。”
丹娘一向是叶伤槐说什么,她都信的。当下点了点头,又小心翼翼地去看隔壁桌的葛全,冲着叶伤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叶伤槐看眼隶持之,想到之前自己的困惑,趁机开口:“隶公子,不若你推演下他的命盘?”
隶持之瞥了她一眼,淡声道:“无故推演,易耗心力,容易反噬。”
叶伤槐自然知道,但凡有些天赋异禀的道法中人,过多使用术法,容易阴沟里翻船,反噬自身。到那时,反而得不偿失。不过,她对隶持之的能力确实好奇,而这份好奇,她真的藏不住。
“隶公子。”
隶持之看她。
“你,”叶伤槐拿手指比了比自己,笑道,“你看看我的!看看我今后如何?”
隶持之:我倒是想看!
他没吭声。
叶伤槐凑近他,笑得谄媚:“或者,你就帮我看一件事。看看我,何时能有泼天的富贵?”
丹娘“噗嗤”一声被逗笑了。
隶持之认真看着叶伤槐的脸,久久才回道:“富贵险中求。叶姑娘,你好好捉鬼降妖,必定能大富大贵!”
叶伤槐眼睛一亮。正要开口问详细点,却听旁边桌上传来不小的声响。
闻声看去,原是那葛全几杯小酒下肚,人开始胡吹起来了。
“……你们也知道我是南京人士。平日里,我就喜欢和我那群朋友去雨花台玩。清明节时,我们五六个人带着酒边喝边玩。不知道多快活!”
其他人多是本地人,没出过庐州。听到葛全说起那雨花台的美景,不由得心向往之,个个都听得全神贯注。
叶伤槐和丹娘自然也没有去过南京,两人听了那雨花台的好玩之处,不由地对视一眼。叶伤槐道:“这边事情一了,我们也去南京看看。”
那头,葛全话音一转,说话的内容开始转向了:“……我们在那边看到一口腐烂的棺材,棺材板的一角破烂了,露出一截红色的裙摆。我们大家猜测,那里头应该是躺了具女尸。我那群朋友知道我素来喜欢开人玩笑的,就问我,敢不敢去跟棺材里的开个玩笑。”
这话一出,别说是同桌的男子,就连酒肆里其他几桌客人都纷纷看了过来。
那葛全就是个喜欢博人关注的,眼见大家看过来,他笑嘻嘻道:“这我有什么不敢的!我就跑到那棺材跟前,对着那棺材招手,一边招手一边说,‘乖乖,请你喝酒啊!’”
“吓!”
众人听得都是一惊,面面相觑。
葛全哈哈大笑:“你们居然这般胆小啊!看我,这不好好在你们跟前嘛!那鬼啊,压根儿就不敢找上我!现在都已经快端午了,什么事都没有!”
叶伤槐心里叹口气,这人玩什么不好,跑去和鬼开玩笑?!还大喇喇地说给大家听,活得不耐烦了吧!
那姓王的书生劝解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虽是如此,葛兄,死者为大,还是要心存敬意。”
葛全一挥手,又灌了杯酒进肚,浑不在意:“无妨的。莫说世上没有鬼,就算真有鬼,她要找我,我也不怕她!”
隶持之看他一眼,又垂下眼来。
“你们是不知道,我的胆量,在南京那是数一数二的!哪天你们去南京,找个人随便问一问,就知晓了!”葛全还在吹嘘自己。
叶伤槐冷笑。
这时,小二端上来两盘菜,放在叶伤槐他们桌子上。其中一道,正是葛全挑剔过的酸醋湖鱼。
叶伤槐闻着那香气,冲鼻的酸味中满是鲜香,不由得露出笑容来。她招呼一声,拿起筷子就夹起一块鱼肉来,正要放进嘴里,只感觉耳边有一阵酒气袭过。
咔嚓!砰!
满满的一盘子鱼,被人一掌推落在地。
众人都是一惊。
咔哒!
叶伤槐手里的筷子没拿住,掉在了桌面上。
杏眸死瞪着满地的狼藉,已经饿了一天的叶伤槐,缓缓地看向身旁站着的人。
这个叫葛全的,是要找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