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叶伤槐的话,隶持之并没有表态,只将盘子往前推了推,“吃鱼。”
叶伤槐一阵恶寒:“隶公子,你老实告诉我,这鱼不会……”她身子往前倾,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他们,才低声道,“不会和那糖水鸡蛋一样,也有毒吧?”
隶持之漠然地看着她。
丹娘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见叶伤槐瞪眼,忙收敛笑容,关切问道:“妹子,你身上的毒怎么样了?”
隶持之动作比脑子更快,他一抬手,握住叶伤槐的手腕开始搭脉。只一会儿功夫,他的眉头就蹙了起来:“没解?”脉象分明,他不会诊错。
叶伤槐应景地咳嗽一声,摇了摇头:“没有解毒丸。”
隶持之看她,眼里是深深的不解。没解毒丸,就去买啊!她不是有银子了?普通解毒丸就能治的,花不了几个钱。
叶伤槐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抽回自己的手腕,比了比上头的银镯:“因我一时冲动,害得隶公子被这东西套住。我师父又不在了,也不知道如何解开这镯子。不是说,这乾坤镯,不死不消吗?”在隶持之的注视下,叶伤槐吐出四个字。
“我,想,试,试!”
试?!试个大头鬼啊!
在丹娘的震惊中,隶持之动作倒是很快。
他直接从怀里掏出个瓷瓶,拔了塞子,往自己手心一倒。
眼睛快速地在那药丸上过了一遍,双数!
然后不给叶伤槐反应的机会,就把一手心的药丸子喂到了她的嘴里。
药味在瞬间就弥漫开来,叶伤槐蹙眉,张嘴刚要抗议,隶持之手放在她的下巴上轻轻一抬,就帮着她把那些药丸子全都咽了下去。
“……”
叶伤槐傻了。
丹娘也傻了。
唯一没有傻的隶持之这才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淡淡开口:“解镯之法,你慢慢找。”
“……哦!”
庆来酒,总共喝了两壶。
丹娘身子不好,浅饮了一口,意思了下。叶伤槐说要庆祝自己解毒了,拉着隶持之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
眼见叶伤槐脸红了,眼见叶伤槐眼睛湿漉漉了,眼见叶伤槐身子微微摇晃,隶持之凝神聚焦,喃喃道:“十七,凑成十八杯!”给自己的杯子里倒满了,一饮而尽,下一瞬脑袋一晃整个人趴在了桌上。
喝酒也要凑双数?!
叶伤槐哈哈大笑,冲着丹娘道:“大姐,你看,这么点酒就醉了!”她朝正收拾别桌碗筷的长吉招了招手,把隶持之交给他,“长吉,烦你把他送到隔壁那家迎往客栈去,给开间上房,安排他住下!”
“好嘞!叶姑娘放心!”来来往往将他们的话听了一言半语的,长吉跟着隶持之喊她“叶姑娘”。“两位姑娘,你们不一起去吗?”
叶伤槐拉了拉丹娘的手臂,笑道:“我和大姐就着这酒,顺道看看你们店里的夜宵菜品如何。你给我们俩也开一间上房,晚点我们过去住。”这家庆来酒肆的店楣旗帜上绣着“夜宵”两个字,叶伤槐难得外出,自然好奇。
长吉拿了银子,让隶持之搭着他的肩,把人往隔壁带了。
等长吉再回来,他身后跟着之前灰溜溜走了的葛全。
“葛公子,还是给您安排老位子!”长吉笑盈盈的,给葛全重新擦了遍桌子。
葛全看到叶伤槐还在,面色一紧,原本挺直的背瞬间塌了下去,低声开口:“给我,上壶酒,两个杯子。其他下酒菜,你看着办!”
“得嘞!您稍等!”
已经是入夜时分了,这庆来酒肆生意还真不赖。
叶伤槐看着长吉忙进忙出,趁他空闲问上一句:“这么忙,怎么就见你一个店小二?”
长吉收拾碗筷,笑道:“掌柜说节省点开支,回头好给我再涨点工钱,就只招了我一个。”
“每月多少钱?”
“一月一钱。”
丹娘悄声道:“这掌柜的也有些苛刻了!在我们擩山,一个寻常伙计都有二钱工钱,还没这么辛苦!”
“小二!”坐在隔壁桌的葛全突然高声叫了起来。
长吉忙过去。
“给我朋友倒好酒!”葛全指指自己对面的空位。
“……”长吉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座位,又看了看那个空酒杯,见惯了客人耍酒疯的,他没多想,还是拿起酒壶给斟满了。
葛全面露得意之色,拿起酒杯冲着那对面空位一拱手:“乖乖,满饮此杯!”
在长吉奇怪的神色中,葛全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一声“乖乖”,让丹娘在瞬间就想到了先前他夸夸其谈时,说的清明节逛雨花台发生的事情来。丹娘细看一眼,回过头,凑在叶伤槐耳边道:“妹子,他说乖乖,难道是那个棺材腐烂了的……”想到葛全之前说看到红色的裙角,丹娘又继续道,“那个女鬼?”
叶伤槐用筷子挑着小菜吃,睨过去一眼,就没再看了。
“嗯。”
丹娘紧张起来,抓住叶伤槐手臂的手指用了几分力。“那我们走吧……”
叶伤槐拍拍她的手,淡定道:“你看不见,就当没有。横竖不是来找我们的。”那葛全对死人大不敬,自然有他的好果子吃!
葛全又殷勤地给对面空碗夹上各式各样的菜,左一声“乖乖”,右一声“乖乖”地劝着吃菜喝酒。
长吉早已跑到其他客人那头忙活了。酒肆里的人都惊奇地看着葛全这边,交头接耳,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也有个别几个客人是晚饭夜宵混一起吃的,自然就听过了葛全冲着棺材招手喊“乖乖来喝酒”的事,就轻声说给其他人听。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看葛全的眼神都有些嫌弃。
这年头,倒还真有人装疯卖傻上瘾了!这现行的好戏,谁不看!
于是,葛全在酒肆一待一个时辰,就有那好事的人陪了一个时辰,看他对着空位说话劝酒。
喝到后头,这葛全晃了晃空了的酒壶,醉眼朦胧,冲着对面说道:“乖乖,我出去小解,很快过来!”等了一会儿,才招呼长吉来扶他。
长吉哪里敢得罪他,忙得脚不沾地还得和其他客人告声罪,跑过来扶着。两人一晃一晃地往酒肆后堂走。
一盏茶时间过去,葛全居然还没有回来。
叶伤槐食指在自己下巴上一下一下地点着,眼见隔壁桌鬼气愈加浓郁,心里有了猜测。
那葛全怕是尿遁了!
见那背对着自己穿着一身红裙的女鬼,动也不动仍在那里等,叶伤槐心里叹口气。瞧身形,这女鬼身材曼妙,一头黑直长发披在后背,虽没看正脸,应该长得不差。只可惜,鬼龄不长,做鬼太老实,还在痴痴地等!
此时,那女鬼突然身形一动,缓缓地回过了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