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霁禾咬着牙,很想把这两个人赶出去,但是她争不过皓皓,何况还有个大人,便气鼓鼓跑到餐桌边坐下,强调这是自己的家。
刘姨也突然缓过神,想起这茬,顿时改了一副面孔,在兜里抓了一把杏核给阮霁禾。
“给,刚才是阿姨不对,阿姨给你道歉,你别和妈妈说嗷~”
她循循善诱,甚至把杏核剥开摆在阮霁禾面前,讨好哄骗。
阮霁禾的印象里,她从未吃过杏仁,小鼻子耸动两下,闻到一股她没接触过的香味。
有点想吃。
她抓起两个放在嘴里,味道不错,刘姨见状,又给她剥了些,企图用杏仁封住小女孩的嘴巴。
但她忘了,上班第一天的时候阮赴今就叮嘱过她,阮霁禾树果过敏,而杏仁,是最有代表性的树果。
于是一个多小时后,刘姨面对起了疹子,又不停呕吐的阮霁禾手足无措。
她根本不敢给阮赴今打电话,只能匆匆抱起阮霁禾准备自己带着去医院。
皓皓偷偷把阮霁禾的手表摘下来戴在自己手上,然后拉下袖子跟着奶奶一起出门。
刘姨催促皓皓的声音太大,纪怀昨本来在门口边逗猫,听见外头兵荒马乱一般的张罗,便开门查看情况。
这一看可不得了,那个钟点工怀里抱着一个,嘴上催着一个,看样子急匆匆的不知要去哪。
她拉开门,几步便走到刘姨面前,一看抱着的正是阮霁禾。
小皮球脸红红的,还有几颗疹子,嘴巴干涩,凑近些便能闻到呕吐物的味道。
刘姨一见是她,顿时有些心虚,在纪怀昨冷凝的视线中说不出话,抱着孩子干巴巴站在原地。
这年轻人怎么不上班的?!她心里吐槽,
纪怀昨却一句话也没多说,干脆在她怀里把阮霁禾抱过来,然后冲进屋里拿了手机和车钥匙,又拉着脸冲到电梯前准备下楼。
刘姨“哎哎”地叫了几声叫不住她,只好也跟上去,两个大人带着两个孩子迅速上了车,刘姨看着车子的内饰更不敢说话了。
这也是个有钱的主儿。
车速飞快,短短十几分钟就到了医院,纪怀昨抱着阮霁禾一路飞奔,直奔急诊去,又把孩子交给护士采取急救措施。
刘姨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大阵仗,愣在旁边一言不发,皓皓害怕地躲在她身后,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久了,便开始哭闹。
刘姨不住地哄着他,但没有任何效果,纪怀昨被吵得头疼,横了一记眼刀过去:“再不让他闭嘴就滚出去。”
她的脾气在此刻彻底放出来,眼神吓人,说话也丝毫不客气,搭上这样凌厉的五官,别说刘姨了,就连无理取闹的皓皓都被吓得停止哭闹。
纪怀昨并没有阮赴今的号码,也没有其他联系方式,她虽然上次打过几次,但到底没保存,过去这么久,她早就忘了是哪个号码。
无奈之下,她只能和姜松河要了阮赴今的号码,却在拨过去的一瞬间迟疑。
她是不是很忙,如果现在在做什么关键的工作,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赶过来,耽误手上的事,会不会有什么不可挽回的影响?
下一秒她觉得自己思虑过多,毕竟孩子在医院里,一定要先联系她的母亲。
但是想到这些,她还是熄了屏。
先看一会儿,她现在过来也做不了什么,下了班再通知她也是一样。
护士推开门走出来,瞧见神色紧张的纪怀昨,宽慰她:
“没事,来的及时,没什么大问题。”
纪怀昨松了口气,谢过之后去病床旁边守着。
阮霁禾蔫蔫的,闭着眼睛还在睡,纪怀昨看得仔细,靠近些,便看到她埋在衣领下边的抓痕。
她眉头一皱:“你们打她?”
刘姨吓得都站起来:“没有啊!没有人打她啊!谁敢动手啊!”
皓皓听见这个问题,下意识往奶奶身后缩,但闪烁的眼神还是难逃被逮到。
纪怀昨盯着那个小男孩:“你为什么打她?”
刘姨赶紧把孙子护住,生怕纪怀昨真动手还回来,帮孙子否认:“没有的事儿!”
她声调有些高,纪怀昨不愿意她吵醒阮霁禾,重新坐回去,一言不发。
点滴一下一下地落在茂菲滴管里,时间似乎格外漫长,病房里安安静静,因为只躺了阮霁禾一个小患者的缘故,加上一直处于低气压的纪怀昨,显得更安静。
皓皓满身不痛快,但也不敢出声,很怕纪怀昨凶神恶煞的眼神。
正不舒服时,手腕上的手表忽然响起来,吓了他一大跳。
纪怀昨也回神,看看时间,已经六点多了,似乎可以联系阮赴今叫她过来。
不知她加不加班。
正这么想着,皓皓已经摁到接听的按钮,纪怀昨听到阮赴今柔和的声音。
“小禾,妈妈回来啦,怎么不在家,你们去哪儿玩啦?”
纪怀昨猛地回头看,刘姨此刻才来得及摁住那块手表,对上纪怀昨的视线,只感觉这人就是个煞神。
纪怀昨给阮赴今打过电话去,告诉了地址。挂断电话后,朝皓皓摊手,目的明确。
皓皓瘪着嘴,眼睛里全是泪,费力地摘下手表,塞在奶奶手里。
刘姨也有点怕地还给纪怀昨,心里不住地哀叹这个祖宗孙子什么时候又把人家的东西箍在自己手上了!
纪怀昨拿着那块表,看向皓皓的眼神写满严肃,冷哼一声。
三人在如此沉重的气氛中总算等来急促的高跟鞋声,下一秒,阮赴今匆忙赶来,推开门看到病床上的阮霁禾的一瞬间,眼泪都蓄满了,几步迈到阮霁禾床旁查看。
纪怀昨看到她颈后的汗水,很薄的一层,猜测应该是被吓到,所以一身冷汗。
她主动开口交代情况:“没事,等小禾醒了之后,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医生说杏仁过敏,好在吃的不多,来的也及时。”
阮赴今望着她说完这句话,对上纪怀昨沉稳的表情时,心里悬着的急切才总算落了地。
她忍无可忍扭向刘姨:“我第一天就交代过你,小禾树果过敏,你为什么给她吃杏仁?”
刘姨干巴巴说不出解释的话,她确实忘了这回事,忘得死死的。
看她这个样子,阮赴今也没有多余的谴责,让她赶紧带着孙子离开,然后给家政公司打了一通彻底的投诉电话。
家政公司连连道歉,最后主动赔偿了这次的医疗费,经理也表示马上赶过来处理。
纪怀昨一言不发看着她处理这些事,恰好阮霁禾醒过来,见到她的一瞬间十分惊喜。
“小昨姐姐。”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纪怀昨怜爱地摸摸她的头:“睡得好吗?”
阮霁禾摇摇头,又看到自己的妈妈,正侧对着她讲电话,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锋锐令她有些胆怯。
“妈妈怎么生气啦?”
她小声问,纪怀昨也靠近她,小声回答:“因为皓皓欺负你,妈妈在帮你出气。”
阮霁禾填满了委屈的心顿时轻松了,笑眯眯道:“真的呀?!”
纪怀昨点头:“是呀,妈妈是不是很帅?”
阮霁禾小幅度点头:“嗯!妈妈最帅了!”
那边的阮赴今已经处理好一切,有关赔偿,有关道歉,有条不紊。
她看过来的时候,愣在原地,因为一大一小两双眼睛,正专注地望着她,带着如出一辙的笑意。
哪怕纪怀昨的稍纵即逝。
她下意识攥紧了手机,走过去坐在另一边:“笑什么呢?小笨蛋。”
亲昵的称呼是在叫阮霁禾,纪怀昨起身去外头,给母女两个腾出空间来。看看时候也不早了,想来想去,还是启动车子回去做饭。
阮赴今安抚过女儿后,再找纪怀昨,便已经找不见人。
她想着打电话问一下,但转念一想,人家因为无关的事把孩子送到医院,又如此妥帖帮忙照看,已经很好了,与其打电话,不如等明天出了院,上门感谢。
这样想着,她重新坐回床边,看看时间,又觉得无奈。
孩子生病,她一个人更不方便,想着去买点吃的,都没有个可以替换的人。
念及此,她只好摁亮手机准备点外卖,却听到一个脚步声,推门进来。
她回头,意外地看到背着一个挎包,提着一个饭盒的纪怀昨。
那人对上她的视线,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抬了抬手中的保温桶,然后走到桌子边放下。
“我吃过了,你们先吃。”
言简意赅,绕过阮赴今的另一边,把挎包放在桌子上。
阮赴今没拒绝她的好意,实际上能在这种情况下,给她恰到好处的帮助,也让她只有感激的心思,实难拒绝。
打开保温桶,里边有四层,第一层是挤在一起的几样饭菜,第二层装了米饭,第三层是汤,最下边是粥,保温桶的把手上还挂着一袋密封着的小咸菜。
“上边是你吃的,下边是小禾的。”纪怀昨语气淡淡,朝她伸手:“小禾的给我吧。”
阮霁禾已经能坐起,只是轻微的过敏,并不影响她什么,甚至还没有脖子上的抓痕更值得被重视。
她吸着小鼻子使劲儿接收饭菜的香味,拉住纪怀昨的袖子:“小昨姐姐,我好想你做的饭啊!”
纪怀昨宠溺笑笑,接过阮赴今递过来的粥:“是吗?如果不把这些喝完,我可不信你。”
她对阮霁禾的耐心和温柔与对待其他人完全不同,阮赴今不禁有些心软,也有些安心。
以往她对“远亲不如近邻”这句话没什么感觉,因为现在都是独门独户,一关门,外头的事与我无关,谁也顾不着谁。
但此刻,她真真切切体会到这句话变成事实的时候,给了她多大的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