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一整天,两人晚上随便找了个馆子将就一口,纪怀昨带着阮赴今回自己住的宾馆。
虽然不是旺季,但是这样的小镇干净的房间本来就没多少,唯一的高级房已经被纪怀昨高价买了几晚上。
天不早了,明天还得起早回热河,纪怀昨站在柜台前问:“不然,你和我一起睡?”
柜台的老板娘也随口劝:“对呀,你们都是好姐妹,一起住晚上还能说说话。”
鉴于没有更好的选择,阮赴今只能答应下来,进了房间,依旧有纪怀昨的风格——到处都显着干净。
她换了拿上来的拖鞋,纪怀昨指指浴室:“你可以先去洗澡,我昨天洗过了。我看了,没摄像头,放心。”
阮赴今点点头,去洗了澡。
出门的时候,卧室里的灯光已经暗下来,大概是纪怀昨考虑到她会觉得羞涩,所以故意把灯关了。
阮赴今再一次体会到这个人独有的细心,紧张感都缓解了不少,裹着浴巾背着光进了卧室。
灯的开关统一集中在卧室的一排,阮赴今第一天住,不知道哪个才是客厅的灯光,摸索着摁,不但没关客厅的,反而把卧室的打开了。
纪怀昨本来已经昏昏欲睡,被强光刺激,下意识挡住眼睛,在手臂的阴影里看向门口。
阮赴今裹着一条浴巾站在那儿,浴巾贴合在她身上,完美的身材凹凸有致,如此侧对着她,那些曲线就更加……性感。
纪怀昨倏地脸热,她下意识转过头,满脑子都是非礼勿视。
阮赴今也有些慌乱,噼噼啪啪摁了好几个开关之后,总算让整个房间都陷入一片漆黑。
寂静中,她听到自己因为惊慌而加速的呼吸声,她很担心纪怀昨也听到,便刻意屏息,移动到床的另一边。
纪怀昨紧靠着一边,等阮赴今躺下,两人之间还能再躺下一个人。
阮赴今听到纪怀昨浅浅的呼吸声,规律中似乎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加重。
她看到了?阮赴今心里冒出这个猜测,下一秒又开始顾虑更多问题。
看到什么了?那个角度看我是不是显得很胖?或者……上下一边粗,没有弧度?
不对,我想这些干什么。
纪怀昨的眼前是黑的,周遭也是黑的,只有脑海中的画面,是刚刚只有几秒钟的机会看到的那一线白。
让她联想到,晨曦吐露的时候,静静窝在山峦起伏的一道晨光。
如此美好。
两人都保持安静,各自调整呼吸节奏,好半晌,阮赴今决定找点什么话题缓解自己的紧张。
因为一想到纪怀昨早期冷漠的脸,她就能不那么慌乱。
“睡了吗?”
纪怀昨下一秒就回应:“没。”
阮赴今静默——果然看见了,所以我刚刚是不是很胖?
她再一次斥责自己想得太多,又问:“明天,几点起,需要闹钟吗?”
纪怀昨:“七点吧,收拾好出发,四个多小时路程,明天中午刚好能到热河。”
阮赴今没说话,黑夜中她什么都看不清,也看不见纪怀昨的轮廓,只能听到她的声音。
很清晰,很清爽的声音。不是那种很御的嗓音,也归不到甜美的系列中去,阮赴今找不到词形容,大概就像是暖春时节融化的冰川水。
醇厚的,澄澈的,反正令她安心。
“好。”她回应,“那晚安。”
阮赴今的声音很有故事感,纪怀昨总觉得像是在听很有情感的人工智能朗读,她如此想着,“嗯”了一声,翻了个身,背对着阮赴今。
一夜的时间在安稳的睡眠中显得如此之快,纪怀昨的生物钟优先苏醒。
六点半,她迷迷糊糊睁眼,察觉到身侧紧紧挨着自己的另一具身体,温热的感觉十分舒适。
偶尔能听到风快速穿过缝隙的声音,纪怀昨在这样呼呼的尖锐声中,听到阮赴今沉稳的呼吸。
她似乎睡得很安心,纪怀昨小幅度低头,阮赴今依旧是蜷缩着,但一只手揪着她的袖子,眉头也是舒展的。
睡前一人一边,还能再来一个人睡中间。睡醒之后,阮赴今和中间的人交换了位置,紧紧挨在自己身边。
纪怀昨猜测平时在家里,她大概也是如此抱着阮霁禾的,不觉好笑,小心翼翼起身,下楼去买早饭。
闹钟响起的时候,阮赴今摸到手机摁灭,想到正经事,也能迅速苏醒。
她闭着眼睛把身体撑起来,坐得摇摇晃晃。
睁开眼时,才发现自己睡在纪怀昨的位置,身侧还有一个人躺过的痕迹,和自己紧紧挨着。
阮赴今僵硬地回过头,瞧见自己身后一大片空位时,脸顿时红了一半。
这是……自己昨晚上千里迢迢从另一边蹭过来挨着人家?
太不矜持了,就说都是朋友吧,第一次一起睡就这么没睡相,也太……
她靠坐在床头,两只手捂住自己的脸,好半天才下床洗漱。
纪怀昨已经带着早饭回来,卡着七点离开早餐店,七点十分踩进房间里,瞧见了装扮一新的阮赴今。
她不觉得睡姿的事有什么好说的,根本没当一回事儿,也就一点没提,把吃的放在桌子上。
“我去收一下东西,退房,你先吃东西,其他的我来弄。”
阮赴今点点头,偷眼瞄着纪怀昨无事发生一般收好所有的东西,规规整整放在床上,然后拿了钥匙去退房。
她是根本不在意?还是自己的睡姿其实也没有很放肆?
如果是她,被这么挤了一晚上,可能也不会说出来让纪怀昨难堪。
这么说来,她是在维护自己的面子吗?
揣测着吃过早饭,两人坐进车里出发。
宽阔的空间坐久了也不会觉得不舒服,行至半路,阮赴今的脑子总算转到正经事上来,问纪怀昨。
“你是不是打算收养小梨?”
如此直白,纪怀昨思虑片刻,摇摇头:“这件事也不是我说了算的,看她愿不愿意,如果她愿意,我可以照顾她,我也不希望她失去现有的一切,泯然众人。”
阮赴今垂下眼睫:“其实我在想 ,就算你不收养,我也看不过去,肯定会干涉……”
她抬起头,有些歉然:“但你知道我工作很忙,一个小禾都总需要你帮忙带,更别说加上小梨。”
纪怀昨笑笑:“这件事我很久以前就想过,我尊重小梨的意见,如果她愿意和我相处,那她成年之前,我都可以照顾她。”
顿了顿,她又真诚道:“还有小禾。”
阮赴今失笑:“其实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真没看出来你这么喜欢孩子。”
纪怀昨握着方向盘,高速上不容她做多余的动作,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有的时候我能在小禾身上看到我的影子,但我没有她这么快乐。我和小禾算是……互相吸引。”
阮赴今还是第一次接触到纪怀昨的过往,她说小时候没这么快乐,是童年有什么不好的事吗?
纪怀昨并未往下说,她也不好追问,但心里难免对她的往事有一丝好奇。
就只有两个人,纪怀昨也总算可以问出早就有的困惑:“我其实一直有一件事想问你。”
阮赴今大方地让她随便说,纪怀昨斟酌了一番:“小禾的爸爸,是不在国内吗?”
小禾的爸爸。
这个人处在很久远的记忆里,阮赴今记得自己似乎见过一次,但那时候毕竟十几岁,已经完全忘了长什么样子,更何谈去向。
她点点头:“大概是?我也不知道,听说他似乎是去欧洲那边了。”
纪怀昨忍不住握紧了方向盘:“那你大概很多时候都照顾不过来,是小禾的姥姥姥爷帮忙照顾吗?”
想起父母,阮赴今有些无奈。
一开始她收养阮霁禾的时候,父母都是不同意的,说孩子会拖垮她,再者还没结婚就带着一个孩子,别人会在背地里污蔑她。
但阮赴今还是力排众议把阮霁禾收在身边,她知道父母有自己的事要做,再者热河节奏快,她原来住的地方年轻人居多,父母确实提出帮她照顾,但是她没忍心。
她自己一意孤行要做的事,不好让父母买单。
思绪收回,阮赴今笑笑:“我爸妈在老家,过来一次不容易,好在我领养小禾那会儿她已经两岁了,不是那么难带,请过几个阿姨。”
纪怀昨一愣:“小禾不是你亲生女儿?”
阮赴今想起那段结束得难堪的初恋,苦笑:“不是,是我邻居姐姐的孩子,她……离婚了,想要更好的发展,带着小禾总是不方便。”
纪怀昨的惊讶难以平复,她一直以为阮赴今是离了婚的单亲妈妈,最起码孩子爸爸每个月总该支付抚养费。
但实际上,竟然是从一开始就只有她一个人守着这个孩子,把她一点一点喂养成如今的精致小娃娃。
纪怀昨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部分父母会不愿意承担自己的义务,现在更让她震惊的是,竟然也有真正温柔的人,会因为稚子年幼,被父母舍弃,而主动一个人承担照顾她长大的任务。
阮赴今的形象一开始只是一点点模糊的印象,可现如今,在纪怀昨心里,她不止是一个长得漂亮有能力的部门总监,还是温柔的代名词。
阮赴今,她善良,坚韧,成熟,且极致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