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怀昨和纪轻桐很不一样。
她们各自遗传了父母的性格,纪怀昨随了父亲的冷漠刚直,纪轻桐随母亲的怯懦自卑。
现在纪怀昨冷着脸,拿着转账记录朝女生要钱,再加上临时和柳溪融咨询过的相关法律知识,一同输出之下,两个人乖乖还了借过的钱,还当着众多围观群众的面道了歉。
正是暑假,纪怀昨顺便带着纪轻桐一起回了热河。
一进门,饭香味就挤出门缝飘到两人跟前。
纪轻桐疑惑地看着她:“姐,你请阿姨啦?”
纪怀昨摇摇头,两人拉开门,阮霁禾先是带着猫猫黎黎来热烈迎接,然后才朝厨房的方向喊:“妈妈!小昨姐姐回来啦!还有小桐哥!”
纪怀昨震惊:“你妈妈在做饭?”
阮霁禾僵硬了一秒,斩钉截铁:“对呀!妈妈做了好多呢!”
纪怀昨换了鞋直奔厨房,阮赴今刚好端着一盆汤出来:“小心!”
纪怀昨以为她烫到了,下意识接过来,然后放到餐桌上。
汤看上去很不错,奶白色的汤汁香味浓郁。
纪怀昨意外地看她:“怎么一夜之间就忽然这么会做饭了?”
阮赴今的眼神飘向别处:“本来就挺会的。”
纪怀昨看出她有所隐瞒,没追问,顺着她的心意去厨房端来剩余的。
这一看,她瞧见锅里并没有使用过的痕迹,反而是微波炉仍有余温,不禁无声地笑。
外头的纪轻桐提供了绝对的情绪价值:
“阮姐你这手艺真的绝了!”
“真好吃,呜呜呜!”
“好香啊——嘶——”
阮赴今稍有愧疚地接受夸赞,看清他脸上的伤时,眉头马上牵在一起。
“怎么伤成这样?打你的人道歉没有?出气了没有?”
阮赴今本就是个外柔内刚的人,虽然社恐但也不耽误她护短,过年期间纪轻桐多次帮她照顾孩子不说,还主动帮忙介绍了搏击馆,省了一半的报名费。
纪轻桐“阮姐阮姐”叫得好听,她也真觉得纪怀昨的弟弟确实是不错的男孩。
本来这人去上学的时候,还是阳光自信的男大学生,现在鼻青脸肿的回来,成了被小流氓抢劫的男大学生,这样的反差难免叫她担心。
纪轻桐总算找到了在亲姐姐身上没找到的关怀,又委屈上了,把自己的悲惨遭遇说了一遍。
阮赴今听着听着就容易身临其境一般,眼看着眉都快揪成包子褶儿了,纪怀昨看不下去,几步走到她身后,无意识地伸出右手在她的皱褶上抚了一下。
“他说得夸张,别理他,先吃饭。”
纪怀昨似乎才洗过手,湿润的,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体温,好似在火山中投入一颗冰球。
虽然很快蒸发,但到底还有蒸汽升腾。
阮赴今一时愣住,还是纪轻桐声音高了些,她才恍然回神,
“你对阮姐都比对我温柔多了!我可是你的亲弟弟!”
阮赴今扭过去看,纪怀昨愣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不禁心跳加快——难道是纪怀昨也意识到对自己真的和别人不一样,所以才忘了做什么反应?
岂料纪怀昨下一秒就转过身来:“别那么自信,万一不是亲的呢?我可从来不会被欺负成这样,纪青铜。”
纪轻桐嘟嘟囔囔往饭桌方向走:“我都多大了,那个青铜都是小时候的事,怎么还这么叫我,我现在没有那么没出息了。”
纪怀昨“呵呵”两声并不搭话。
阮赴今却对他的嘟嘟囔囔上了心——小时候这么叫,是不是说明小时候就经常受委屈?
纪怀昨从小就这么叫他,难道纪怀昨小时候也受委屈吗?
她忧虑的视线过于直白,纪怀昨注意到,回望她:“怎么了?”
阮赴今马上也起身:“没事,吃饭啊。”
算了,她心知纪怀昨不会对她说那些以前的事,想知道的话,还不如找个她不在的时候问纪轻桐。
但这个机会没那么容易被找到,接下来的一个月,纪怀昨每天都在家里赶稿子,约莫是小说快要结尾了,所以比平时要忙。
纪轻桐承担了带着小孩玩的任务,不过也很轻松,因为他只需要跟着两个小皮球保护安全就可以了,商镜黎不但不会闹,甚至还能帮他管阮霁禾。
阮赴今的胃经过半个多月的精心调理,平时的反酸症状也减轻了很多,食欲也比以前要好得多,整个人看着都更有精神了。
天气炎热,工作也没有那么复杂,她每天都能提前下班,刚好阮建平一直催着她趁着暑假还没结束,回老家去玩玩,她干脆就把积攒下来的年假先用上一周,权当放松。
阮赴今第N次看了眼时间,距离她下班还有半个小时,她已经早早结束自己的工作,其余的小事都已经安排妥当,现在只等着纪怀昨来接。
她的车是扁平的商务车,虽然舒适,但是论空间肯定不如纪怀昨的,并且纪怀昨的车可坐六人,带上纪轻桐刚刚好可以一起出发。
周刑敲门进来,把要签字的文件交给阮赴今,借着阮赴今签字的空隙,笑道:
“老大,您的状态越来越好了,看来纪小姐的食疗很有效。”
阮赴今愈发听不得“纪”字,因为一听就莫名地忍不住要笑。
她旋上笔盖,把文件还给周刑:“嗯,托她的福。”
周刑抿着唇点了点头,把一直藏在身后的水果拿出来:“荤素搭配才对,老大多多补充维生素。”
阮赴今看着那一小盒包装精美的草莓,心生拒绝。周刑适时解释:“在家拿的,也没帮您洗洗就拿来了,您别介意。”
他姿态放得如此之低,阮赴今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点点头答应下来。
“没关系,谢谢了,多少钱我转你。”
周刑再度被她拿出手机准备转账的动作搞得无语,从他到这儿来也有两个月左右了,阮赴今对他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疏离。
他苦笑着摆摆手:“这没什么的,你与其把我当追求者拒绝,不如把我当成朋友或者下属收下。老大,我们认识的时间虽然还没多久,但也可以算得上半个朋友吧?”
阮赴今顿住,想起这两个月的相处,这人确实没什么可挑剔的,工作上也十分认真,私底下也很有分寸。
她瞥到右上角的时间,想着纪怀昨应该快要来了,就打消了继续拉扯的心思。
“行,下不为例。”
周刑松了口气,顺着她的话答应:“好,下不为例,祝您休假愉快,我先走了。”
阮赴今颔首,周刑才走出几十米,纪怀昨也刚好出了电梯,还牵着两个小孩。
他站在原地,客气地冲纪怀昨打招呼。
阮霁禾看着第二次见到的,西装革履的周刑,一下认出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周刑见状笑眯眯蹲下身打招呼:“你好,还记得我啊?”
因为上次唱K的时候周刑只穿了衬衫,又是在灯光下,阮霁禾没认出来很正常。
阮霁禾点点头,周刑心情大好,在衣服兜里拿出两颗奶糖,朝她摊开手。
“我只有两个,你和你的朋友一人一颗好不好?”
阮霁禾喜欢别人称呼商镜黎为“她的朋友”,欢喜地接过奶糖道谢:“谢谢。”
等人走了,纪怀昨才问:“小禾,你认得刚才那个叔叔啊?”
自从纪怀昨帮忙照顾阮霁禾开始,小皮球就再也没有需要被带到公司的机会,纪怀昨纳闷是因为周刑才调过来不久,阮霁禾应该没见过才对,所以才好奇,有此一问。
阮霁禾点点头,嘴里还嚼着奶糖,口齿不清:“过年的时候,姥姥让那个叔叔做我爸爸。”
纪怀昨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去看商镜黎,后者也没辜负她的期望,先是吐掉了嘴里的奶糖,然后擦擦嘴巴:“阮阿姨和那个叔叔见过面,还谈过做她爸爸的事。”
阮霁禾十分肯定地点点头:“对!”
见面,谈做孩子爸爸的事。
相亲对象就是周刑?
纪怀昨的心情忽然有些不太好——这么久了,阮赴今一直都只说这个人是空降的下属,可从来没提过,相亲对象也是周刑。
她不知道自己这没来由的不快是什么意思,为了防止自己的脑子过度脑补,最后得出不得了的结论,她选择回避这丁点情绪,敲敲门进了办公室。
阮赴今刚好收拾了东西出来,见一大两小就在门口等,心里都成了春风和煦的海边,晴朗湛蓝。
她靠近一步:“辛苦来接我啦,我们走吧。”
阮赴今的笑很有感染力,不但叫那点不快就此消散,也把轻松的气氛带到纪怀昨身边。
“纪轻桐在楼下等,走吧。”纪怀昨回应,然后把阮霁禾的手分给她牵。
正是下班的时候,四人走到电梯前面的时候,其他人也在等电梯。
小宁率先看到她们,遥遥挥手,开玩笑:“小昨姐,现在连接老大下班的任务都接下了啊?”
这一个月里,纪怀昨大概送了半个月的饭,总能和小宁碰面,不免多聊几句,也不在意她的调侃,笑笑没说话。
电梯还有一会儿,周刑站在人群的另一边遥望过来,尽管有所收敛,但眼神里的爱慕总是藏不住的。
纪怀昨读懂了那个视线,因为曾经也有人这样看着她。
不快的感觉重新出现,纪怀昨下一秒就低下头,选择不去看那个视线,专注于看小皮球的脑瓜顶。
阮赴今也刻意回避他的注视,想去和纪怀昨说说话转移注意力,那人却低着头比她还要回避。
阮赴今:?难道也有人盯着她看不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