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声震得张爱国耳朵嗡嗡作响。
空中分出胜负,也决出了生死。
小鬼子的防空炮开火了。
朵朵灰尘炸在旁边,响声让人心惊胆颤。
张爰国听到碎片打穿机翼蒙皮的噗噗声。
急速拉升,左右脚舵切换着方向。
重回三千米高空需要两分钟。
小鬼子的八八式75毫米防空炮,全炮重2.45吨,全长4.542米,宽约1.9米,高约2米,一个标准炮组12人,有效射高7250米,最大射高9100米。
受制于零部件需手工制造,加上小日本没有迫切的防空需求,投入的资源较少,照着葫芦画瓢,参考英国人佬的76.2毫米高射炮而来。
拉升躲避中,听到下方传来巨大的爆炸声。
又是一股浓烟。
油表,战斗间隙中张爱国看过,频繁的拉升俯冲,狗斗耗油,还能飞多久,还能飞多远?
重回云巅之上,小弟弟表达出强烈抗议。
找了找,没有找到喇叭口,没有可以向外缓解内在压力的工具。
飞机在对流层很平稳,脸上感知到温度,没有太多变化。
接下来的航行,只怕困难重重。
想超低空飞行,低空空气密度大,飞机阻力大,增加燃油油耗,更怕突如其来的黑枪,自己干过的事,决不能重复发生在自己身上,要向某组织学习。
凡是走过的路,全是断头路。
他用,是正义,你用,是非法,后果很严重。
拿出望远镜,往斜下方看去。
一条长长的江,一晃而过。
远方,山,连绵起伏的山。
张爱国确认油表显示的油量,没有多长时间可以利用,应该要考虑如何下去。
上来容易,下去难。
鬼子的飞机倾向于野战机场起,只要平整的土质道路,就可以起飞。
寻找着合适的地方,油量逐渐减少。
下方一处平整的稻田。
没有的选,只能硬着头皮往下。
操纵杆,脚舵。
飞机在不断的下落,减速越来越快。
随行的风卷起周边的一切碎屑。
飞机落下弹起,重复了几遍,滑行的距离逐渐增长。
张爱国咬着牙,死命的握着操纵杆,生怕脱手而去。
左摇右晃,飞机发出一阵吱吱呀呀扭曲的响声,听起来挺渗人。
终于停下来。
张爱国把风镜推上去,从驾驶舱到机翼,快速的滑到地上。
挥挥手,飞机原地消失。
顾不得小弟弟,快要崩溃的抗议和谴责。
先把身上的飞行服换掉。
才轮到痛快淋漓的液体冲击地面。
压力一泄而空,过分膨胀的膀胱,带来舒适感。
脸上冰冰的凉。
地里的风比较大。
长江早早飞过,眼下应该是在江浙交界处,张爱国初步判断。
最着急的应该是要迅速离开。
飞机从天空滑落地上,很多人都看得到,犬牙交错的国统区和沦陷区,不好判断敌我。
池塘很多,水网发达。
最好的交通工具,竟然是黑马。
所谓的机械化,有些水土不服。
好在马鞍肚带未卸过,翻身上马。
地上飞机撞落的痕迹明显,滑行的距离歪歪扭扭。
稻田遭到了破坏,小鬼子干的坏事,太可恶了。
“驾”
双腿一夹,黑马收到信号,迈开四蹄,快速奔跑起来。
南下,是唯一的目的。
小鬼子实行虎虎虎的计划后,那就是江河日下,经过了半年后的中途岛之战,一举葬送海军实力,从此走向败亡之路。
“站住。”
终于有人出来了。
迎接的却是张爱国抬手,打出的子弹。
“砰砰砰”
警告性射击。
中国人用熟悉的匣子枪,小日本用它们的王八盒子。
要做一个讲究的人。
马蹄翻飞,尘土飞扬,随着驾驾的吆喝声,黑马消失在视线里。
受到警告的人,从地上站起来,说不出是高兴,又或者是什么其他表情。
伫立在原地,等待着后续人员的到来,不想无缘无故的赶上前送死。
山多,水多。
狂奔三分钟后,马儿的疾跑变成了快走,压浪而行的张爱国,这才发现,身处安徽。
这里是三省交界处,广德。
在军事上是战略要地,它是国府首都南京的南大门,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曾经以“抗租、抗税、抗捐”口号,发动和组织农民开展过大规模的分粮斗争。
小日本三次占领过,目前在国府手中,最后一次仅占领一天。
小鬼子三次侵占广德,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屠杀,磷磷白骨,磷磷白骨,暴于士际,瓦砾堆上,野草藂生,未见一人影,广德变成人间地狱,令人发指。
不敢留于城中,后受到国军攻击,不敌退去,沿途烧杀掠夺,没有一间完整的茅屋,城乡各地满目疮痍,遭遇灭绝人寰的灾难。
广德儿童抗日团诸多抗战英烈。
张爱国想想就心痛,青山何处埋忠骨?
准备步行入城,民众自发重建,想来恢复了希望。
遗留下来的城墙,到处是弹痕斑斑,炮弹炸过的坑,可见当时交战之激烈。
国府颁行《节约建国运动大纲》和《节约建国储蓄条例》的倡导下,全国民众“杜绝奢靡,抵制浪费”蔚然成风,狠刹大吃大喝之风,民间红白喜事也因此简办。
张爱国刚刚买到的报纸,不法商贩囤积居奇、偷运走私等行为,要进行严厉的打击,尤其是会加大粮食走私的打击力度。
针对广德的茶叶,以及可以换取外汇的桐油、药材、猪鬃等物资,被铤而走险的奸商流通到敌占区,一旦抓住,直接枪决,不可谓决心不够大。
作为第三战区大后方,广德位于苏浙皖游击区的核心位置,对人员检查非常严格。
“老总,昕说广德能吃上饭,我是从上海跑反来的,求口饱饭吃。”
站岗的哨兵看看他,主动说自己是难民的,还是第一次。
“把手伸出来,脱了鞋。”
士兵把枪一背,粗糙的手握住了张爱国。
摸枪茧,排查逃兵和特务。
好在药水浸泡后,不明显。
紧接着又脱下鞋,脱下布袜子,士兵蹲下看了看脚趾缝,没有发现异常,这才站起来。
“许麻子,带她去警署办登记。”
“哎,我这就去。”
一个警察快步走过来。
“就是他。”
“谢谢。”
张爱国从身上掏出一盒老刀烟,有些皱,全递了过去。
“去吧。”
士兵摆摆手。
都说国军是坏人,原来坏人中间也有好人。
民国32年是一道分水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