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了班没事,也学着别人化化妆。”
在那个十二平方的家里,刘丰对周静说道。
“画那干啥?你又经常不在家,画了给谁看?”
周静正躺在床上看新买来的一份报纸,听刘丰这样说,连头都没抬就说道。
“也不一定非得给我看。”
“那给谁看?”
这次,周静抬起头来了。
“……给自己看,画好了自己看着也舒服。”
刘丰说道。
“……你是不是看见谁画得好看了?”
周静看着刘丰问道。
“没有……就是有时候店里去客人,有些女的化着妆,看着还行,我觉得本人不如比你好看,可画了,看着好像还像是那么回事。”
刘丰有些慌乱地说道。
“哦,”周静放下心来,她扔下手里的报纸,挪过来靠在了刘丰的身上说道:“我们车间化妆的不多,有个叫王丽娜的,她就化妆,班长说她画得跟鸡似的。”
工厂的围墙并没有阻碍外面世界的浸染,那些迅速滋生的洗头房,歌舞厅,洗浴中心,还有每天下午三四点钟,街上出现的成排结对的去这些地方上班的年轻女孩,这些,工人,尤其是像周静这种三班倒的工人,基本上天天见得到。
那些女孩穿着厚底凉鞋,身上的裙子要么短到大腿根,要么长及脚踝,她们的脸上无一不画着浓妆。
鸡,是旁人对这些出卖身体的女孩一个统称。
在工厂里的周静也知道。
“……”
听周静这么说,刘丰没说话,但他心里依然觉得来店里的那个年轻女孩,画了妆的确好看。
“你喜欢画了妆的女的?”
周静看刘丰不说话,问道。
“哪能?我才不喜欢……我就是觉得,你皮肤好,画了肯定好看。”
刘丰说道。
“我不会,我怕画不好,让班长那样说我,多难听,再说,化妆还要花钱买那些东西,我现在要攒着你的工资,咱俩还要吃喝,没那份钱。”
周静说道。
“攒钱干什么?想买什么买就行。”
“那不行,我还要攒着钱和你看病要孩子呢!中医院的大夫不给咱看,咱换个地方,我看报纸上有广告,有专门的治男性不育的地方。”
“在哪?”
“在岛城,好多报纸杂志后面都有它的广告,不行等你有时间咱们去看看,你看看这个。”
周静说着,把刚才手里的报纸拿给刘丰看。
这是一份正规的报纸,上面治疗男性不育的广告占据了半个版面,这是刘丰第一次见专门治疗男性疾病的广告,上面罗列的症状里面,就有自己的死精症。
其中还有一些经过治疗成功怀孕的病例。
刘丰看了一会儿,也有些动心。
“等我忙完这一阵,咱们过去看看。”
刘丰说道。
“多长时间?”
“……我也说不准,现在有一个学校,要货的事还没确定,我不敢离开,等弄好了,咱就去。”
淄城中学的杨校长和于立忠已经走了一个多星期了,一点音信都没有,刘丰不甘心那一千多块钱打了水漂,顾不得上次于立忠说的等消息,又把电话打了过去。
“……不瞒你说,现在,就剩下两家,除了你,还有另外一家。”
于立忠在电话里说道。
“于科长,我们这产品质量在同行业里面应该是数得着的……”
刘丰立刻说道。
“我知道,那家也不错,现在正商量着,还没最后定。”
“……于科长,你看是不是需要我过去一趟,咱们面谈?”
“……也行,你过来再说。”
于立忠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刘丰放下电话,心里有些急,他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个结果,当时这俩人来的时候,招待得够可以的,怎么还不行?
刘丰转念一想,好像于立忠也没把话说死,就说明还有转换的余地。
不管是死马还是活马,刘丰觉得都应该去一趟。
下午四点多了,周静这周小夜班,刘丰打电话到周静的班组,和她说了自己要马上出差的事。
“今天这么晚了,明天走不行吗?”
周静在电话里说道。
“不行,急事,必须现在过去,明天早上一上班,我就得去办公室找这个管事的。”
“……天阴得这么厉害,你那里有伞吗?”
周静又不放心地问道。
“没事,下不起来。”
刘丰说下不起来,可他说了不算,去淄城的汽车刚走到半路,雨就开始下了,而且越下越大,跟瓢泼似的。
刘丰到淄城汽车站的时候,晚上八点多了,他没有伞,站在汽车站门口的屋檐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车站外面的马路上,借着路灯的光亮,刘丰看见有等活的出租车,可从候车厅的门口走到外面,估计也该淋透了。
“师傅,去哪儿?上来拉你。”
正当刘丰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一辆带棚的机动三轮车停在了他的面前,骑车的男人吆喝道。
“我去淄城中学那边,多少钱?”
轰隆的雷声雨声交错,刘丰不得不大声问道。
“……淄城中学,收你十块吧!”
刘丰一听,也没多犹豫,一猫腰,钻进了三轮车的车棚。
刘丰让骑三轮的师傅,拉着他在淄城中学附近找了一家旅馆。
旅馆不大,看着像是私人办的,下这么大的雨,刘丰也顾不得讲究,就办了入住。
刘丰想到自己的晚饭还没吃,看到旅馆前台有卖零食的货架,就买了一包五香花生米和两瓶啤酒。
刘丰进了房间,洗了个热水澡,身上的衣服有些淋湿了,他把衣服瘫在椅子背上晾着,身上只穿着一件内裤,坐在椅子上,这时候,刘丰才感觉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坐下来歇歇了。
刘丰看着电视,把花生米和啤酒解决了。
“咚咚咚。”
九点半,有人敲门。
刘丰在床上不吭声,以他的经验,又是那种上门提供服务的女人。
敲一会儿,没人答应就走了。
刘丰心里想。
这次敲门的人似乎很有耐心,一直在那敲,轻轻的,不急不躁的。
刘丰坐不住了。
刘丰下床走到门口,隔着门问道:
“谁啊?”
“……”
外面没人说话。
这和刘丰以往的经验不太一样,那些女人这时候一般都会问要服务吗之类的话。
刘丰以为外面的人走了,刚要回到床上去,敲门声又响起来了。
“谁啊?”
刘丰又问了一句。
还是没人说话,可这次,敲门声立刻就响起来了。
“干啥这是?”
刘丰嘟囔着扯过一条浴巾围在腰上,走过去一把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女孩。
女孩很年轻,中等个子,头发黑亮黑亮的散在肩上,她的脸很漂亮,还化着和那天去店里的那个女人一样精致的妆容。
“大哥……你需要服务吗?”
女孩怯怯的小声问道。
刘丰看着门外站的女孩,有些呆住了。
这个女孩,脸上一点风尘的味道也没有,白皙的脸庞,挂着怯怯的神情。
外面的雷声雨声还在继续,刘丰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他把门敞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