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承昱抬头问道:“那三哥你呢,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燕承逸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有趣,笑了几声方才停下。
他充满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很久没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了,总是要想一想的。”
燕承逸转着手中的棋子,缓缓说道:“我的目的,自然不仅仅是皇后一人,而是当年之事的全部真相。”
“我母妃,我外公,到底因何而死,又是谁在其中从中作梗,这些都需要时间来查验。”
燕承昱自然不是完全不信燕承逸,但此人的心思实在太重,他也不得不防。
燕承逸继续说道:“我希望能换掉这片天。”
他的目光突然变得疯狂炽烈,就像是一个赌徒的眼神,绝望中燃烧着火焰,显得支离又脆弱。
“换一片天吗。”
燕承昱突然笑了,道:“既是三哥所愿,那我也愿意让你一偿宿愿。”
“天自然是只有一片,可云朵却有无数片,层层叠叠,又应该如何去除呢?”
燕承逸道:“可云朵总会散去的,背后露出的东西会是什么,那可就不好说了。”
点到为止,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燕承昱顺其自然地转移了话题,问道:“所以对于燕承叙这事,你有什么看法?”
“很奇怪。”燕承逸皱着眉道:“但是你要是非让我说哪里奇怪,我也说不出来,再看看吧。”
“总会有破绽露出来的,我们要做的,就是耐心地等待。”
戚砚突然说了一句:“三殿下看起来,真像一位天生的谋士。”
他话音一转,缓缓落下一子,道:“可我总觉得,殿下似乎并不应该是这样。”
“那戚大人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子。”燕承逸笑着接话。
“恶鬼?赌徒?棋子?谋士?”
他不在意地道:“或许都是吧。”
“但是戚大人想要什么,我看不出来。”
燕承逸的目光第一次显示出了某种攻击性,“可我却看不透你,你想要什么,你的心又在哪里。”
“当真是不好懂啊。”
戚砚笑了笑,一脸无所谓地说:“我又不是裴陌,旁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提起了裴陌,燕承逸收起了一脸不在意的模样,微微正色了几分。
沉默了一会,才道:“裴陌为什么会来?或者是你为什么会来?”
“我吗,我本来就应该来。”戚砚落下了最后一子,冷冷道:“你输了。”
燕承逸低头看去,白子溃败而逃,一败涂地。
燕承昱出声打断了两人之间无声的争执,“不是说燕承叙呢么,你们怎么还打上哑迷了。”
紧张的气氛顷刻间散去,又回到了一派和气的样子。
燕承逸笑着说:“跟戚大人闲聊几句罢了,没什么别的意思。”
可戚砚像是不打算就这么揭过去,继续说道:“裴陌很单纯,三殿下若是对他无意,不如尽早说明白,也好让他死心。”
燕承逸脸上惯有的笑意似乎是淡了一些,道:“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可是……”
戚砚说道:“殿下心里有数即可,我与裴陌不过是泛泛之交,也没资格替他问什么话。”
燕承逸还想说什么,却听见外边有一声惊呼,然后还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落到了门外。
在漆黑的夜空里,寂静无声,一点轻微的响声都显得尤为刺耳。
更别说是这样的声响。
燕承逸下意识地向房间那边的方向看了看,这才想起来云一不在,被他派去梁州了。
这时候来的人,不知道是属于哪一方的势力,又带着怎样的目的。
戚砚让他们两个人待在原地,自己去门外看了看。
他轻轻地推开了门,谨慎地望向远处逐渐漆黑的夜色,辨别着隐藏在其中的危险。
门外确实是有个人,看不清脸,似乎是受伤了,脸色苍白,不住地喘息着。
借着月光,戚砚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他走过去,蹲下身来,与墙角的人视线平齐,压低声音道:“你这还真是下了血本啊,这伤是真的还是假的 ?”
裴陌笑了一下,微微喘息着说道:“不入虎穴,又怎么能知道谁是真心待我的。”
“至于这伤,全是假的那也太假了,他那么聪明,一定会发现的。”
戚砚皱了皱眉,劝说道:“殿下让你可以稍微装装可怜,可不是让你故意伤害自己,你这样又是何必呢。”
“万一他就是不心软,你怎么办?”
裴陌闭了闭眼,哑声道:“他若真是毫无反应,那就算了,我做我的正事,他有他的大业,就算了。”
“不过,我赌他心软。”
裴陌看着戚砚脸上,不明显的担忧神色,突然就释然了。
戚砚这个人也就是看着冷,其实他对自己,对温彻,都是在意的。
心热的人,更艰难。
裴陌了解他,若是他当真不在意,现在就不会出来,也不会愿意帮他。
可他来这里,本来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有时候想想,也真是对不起戚砚。
他们其实都不信他吧,却还装作为他好的样子。
裴陌艰难地伸出手,拍了拍戚砚的肩膀,真心实意地说道:“兄弟,这份情,裴陌记住了。”
“当年你护着我,如今,我也能护着你一回。”
“放心吧,师兄那边有我呢,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顾虑他。”
戚砚本来以为裴陌不会这么快就坦白自己的目的,闻言倒是有些意外。
可也没说什么,裴陌的反应本来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看着裴陌身上的伤口,边走边说道:“走吧,一会伤口要是愈合了可怎么办。”
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温彻到底为什么让你来?”
裴陌闭着眼睛反问:“你是想问师兄为什么没来吧,我不是说他受伤了吗,怎么还要问。”
“你知道的,温彻不会受伤。”戚砚充满探寻的目光直射而来。
裴陌的身体颤抖了一下,避开了戚砚的目光,低声道:“他自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知道的,他要做什么,怎么会告诉我呢。”
戚砚扶着他往里走,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很稳。
但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处,戚砚的嘴角勾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似乎是在笑,又像是嘲讽。
可又在转瞬之间消散无际,就像是眼花看错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