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长青停在原地许久,才道:“郁柔当年劝我不要这么做,恐怕会落到死无全尸的地步,而我没听,如今,居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我为什么不能做皇帝,但是他却可以?”
他指了指毫无生气的燕敬,道:“文韬武略,治国理政,他哪里比得上我一根手指,他不过空占了一个皇子的身份罢了,不然他还有哪里可以比得过我。”
“我不该争吗?燕榆和木秀之自诩聪慧,到头来还是死在了你们手里,燕承渊志大才疏,根本就是个蠢货,他们都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楚长青像是疯魔了一般,他喃喃道:“我也是皇子啊……我为什么不能争,为什么啊……”
燕承昱闻言微微抬头,“你也是皇子?”
元恪缓步而来,淡淡道:“曾经我已经帮了你,如今我实在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带领北离大军毫无理由地攻打大燕,我一生都活在无尽的自责当中,也该结束这一切了。”
楚长青厉声喝道:“当年的策划者是我没错,但燕敬是知情人,更是他授意我这么做的,楼家一朝覆灭,难道跟你就没有关系吗?”
“你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接近楼婳的,还需要我说吗。”
“如今道貌岸然地站在我面前,说要结束这一切,你哪里来的脸说这些啊。”
元恪道:“正因为曾经做了错事,所以我一直希望有机会改过,如今这个机会就摆在我面前,我总不能再错过了。”
“我对不起小婳,对不起楼家众人,可我总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楚长青,你已经输了,大势所趋,你也放下吧。”
楚长青转过身,愣愣地看着远处金碧辉煌的龙椅,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怀念。
“我母亲是先帝在民间春风一度生下的,在我母妃死后,他把我送到了定国公府,我一开始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不明白楚巍为什么不喜欢我。”
“后来我在先帝酒醉之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不想认我,所以把我送到了自己信任的臣子府上,也算是对得起我母亲了。”
楚长青突然笑了,可笑着笑着却又落下泪来,“可楚家没有一个人对我好,连我名义上的母亲都恨我,因为我的存在,楚巍杀了他的亲生儿子,只为了掩人耳目。”
“我在楚家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啊,你们根本不知道,现在一个一个都来劝我放手,凭什么!”
“燕敬出生就是皇子,还可以做皇帝,同样都是皇家血脉,我为什么不可以。”
燕承昱叹了口气,道:“所以你向燕敬献计,设计了南云国之乱,在除掉辅国公的时候,还能顺便害死楚巍的嫡子楚郁陵,一石二鸟。”
“再装作无意,偷偷地把楚郁陵战死的消息告诉我母亲,引得她与燕敬离心,楚长宜在这个时候乘虚而入,说动燕敬杀了我母亲,你就可以彻底高枕无忧了。”
“因为楚巍没有其他儿子,再加上那个时候我母亲已经死了,楚长宜做了皇后,他想保住定国公府的权势,只能把爵位传给你。”
燕承昱缓缓走近了他身边,“燕榆和木秀之不过都是你的棋子,戚砚的真实身份你也知道,甚至想利用元恪杀了戚砚,让他们父子相残。”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楚长青神情倨傲:“我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能输,也输得起,技不如人,这个结局也是我应得的。”
戚砚看着他明显不正常的神态,问道:“袁正是怎么死的?他发现了你的秘密,所以你才要灭口?”
“袁正?”楚长青像是没想起来他是谁,过了一会才说:“是那个老头啊,他发现了我跟南云国大臣暗中联络的证据,还想去揭发我,我也只能让他闭嘴了。”
“德妃也是因他而死,不然我本来没想杀她的,一个病弱皇子,我从来没有放在眼里过。”
楚长青嘴角还挂着奇异的笑容,他一步一步走上前去,踩着燕敬的尸体,坐到了那把他梦寐以求的龙椅上。
“我不会给你们折磨我的机会,我在死后,也想拥有尊严。”
戚砚闪身上前,刚想阻止他,楚长青已经先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滚烫的鲜血喷了戚砚一脸。
楚长青的眼睛还睁着,如他生前一般。
戚砚看了他的尸体一眼,睫毛颤动着,燕承昱抬手将他脸上的血迹拭去,道:“别看了,他已经死了,因果轮回,这都是他应受的。”
算计了别人,最终也要死在别人的算计中。
元恪站在门口,表情淡然,如释重负地说道:“既然这一切已经真相大白了,那我也没有必要活下去了,楚长青该死,我又何必活着。”
说罢,他拿出了一把匕首,刚想划过自己的脖颈,就被戚砚夺过了刀,他把刀扔在了地上。
冷声道:“你能将楚长青的布置提前告知,姑且算是良知未泯,当年你刻意接近我母亲,为了窃取情报,后来被楚长青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
“他威胁你替他做事,对不对?”
“楼家覆灭之时,柳溶没有提到你的去向,你是不是真的去取药了,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已经是人间地狱般的场景。”
元恪的记忆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最无力的时候,他想跟楼婳长相厮守,可楚长青对他的身份揪着不放,若是他北离皇子的身份揭晓,楼婳一定会恨死他的,所以他不敢赌。
可那天他去取药之时,楚长青竟然少见地没有派人拦着他,他还以为是对方想开了,没想到不过是为了把他支走,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燕敬所为,让他从此恨上了燕敬。
他声音艰涩:“若我不是北离皇子就好了,若我当时接近小婳的时候,目的单纯就好了,若我当时能够敢于揭穿楚长青的真面目就好了。”
“可我只是个胆小鬼,我什么也不敢做。”
元恪看着戚砚,眼神中似有泪光,“我不配做你父亲,我不敢认你,我实在是对不起你母亲啊。”
看着痛哭流涕的元恪,戚砚道:“可若不是你,北离大军兵临城下,死伤无数,你救了很多人。”
“既然觉得自己良心难安,那就多做善事吧,总会等到我母亲宽恕你的那一天。”
“这些年,你在北离百姓眼中是个好人,民心所向,我愿意相信你已经痛改前非,回北离以后,多为百姓谋福祉吧。”
燕承昱也接道:“孤也答应你,通商之事会认真考虑,愿两国再无战事,共促繁荣。”
元恪认真行了一礼,“谢殿下。”
“只要我活着一天,北离永远都是大燕最坚实的后盾,此情,莫敢相忘。”
元恪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头,身影挺直了几分,整个人都像是有了精气神一样。
冯齐将大皇子一行人带走了,到了楚长青尸体的时候,他用眼神询问燕承昱的意思,燕承昱道:“也一起带走吧。”
各位大臣目睹了这一切,看见燕承昱没有阻拦的意思,赶紧行礼离开了,生怕被燕承昱留下。
待各位大臣散去以后,戚砚站在原地沉默良久,道:“走吧,去看看燕敬,太医说,他没多少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