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说,“我没办法给你肯定的答案。”
梁秉恩的指尖突然一抖,不安和恐慌几乎是瞬间沿着神经钻入了他的大脑。
可他能怎么办?
他没有任何办法强行把姐姐留在身边。他也不想那么做。
“恩恩…”青黛俯下身,“你难道忘了在你生日那天,我是怎么和你说的吗?”
青黛温柔地抽回自己的手。
梁秉恩眼中迷茫而无措,只会愣愣随着青黛的动作抬头。
“笨蛋!”青黛斥道。
她两掌贴在梁秉恩颈边,假模假样地收紧,作势要掐他,“我都说了,我这次是专门为你回来的!”
“我的时间那么宝贵,你居然敢把我一个人丢在云京半年!”
梁秉恩被迫扬起下巴,他依旧是懵的,“…什么?”
“我说…”青黛一字一句,“我要和你一起去。”
梁秉恩,“可是那里…”
青黛掐着他不放手,闻言挑眉,“你只用回答我,带一个女人随行这件事会影响到你吗?别人会不会打小报告批评你?”
“不会。那地方没有硬性规定。”梁秉恩逐渐从晕头转向的漩涡里摸到一丝理智,他嗓音比平时更低沉,“…可以携带家属。”
家属?
青黛松开他,坐直,“那就没问题了。什么时候走?”
梁秉恩说,“后天。因为是临时下来的通知,所以比较紧急。”
“这么快?”青黛起身,嘀咕,“看来去那边有的忙了。我现在就收拾行李。”
“小黛姐。”梁秉恩,“你的店…”
青黛原本已走到了卧室门口,闻言,她又踩着拖鞋噔噔噔跑到梁秉恩跟前,仰头瞪他,“对,你别再为青恩犯傻了。”
“梁家人如果敢用这个店来威胁你,欺负你,你就自己抡个锤把这店砸了。听见没?”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经过这三次穿越,她曾对外人竖起的冷刺已尽数内化为勇气和魄力。
下午最盛的日光直射进客厅中央,女人瞳色像清澈透亮的琥珀,她认真,“我创办青恩拾光,一是为了赚钱没错,但二是为了我和你能吃饱穿暖,过得好。”
“它再有价值,也不能反过来拖累了你。恩恩,你比它更重要。”
梁秉恩的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青黛脸上。很奇怪,梁家人厌恶、排挤他时,他并没有任何感觉,但站在姐姐面前,听姐姐说这些话时,他的心又酸又疼。
“好。”梁秉恩勾起唇角,他的笑容很浅,“小黛姐,我可以抱抱你吗?就这一下。”
青黛瞥了他一眼。
要命。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青黛张开双臂,扭头。
梁秉恩猛得上前一步,把人搂进怀里。
“姐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依旧会尽全力守好青恩拾光。”
他动作很轻,低声,“不然下一次,我们都找不到彼此了怎么办呢?”
青黛的心重重一跳。
两天后,青黛和梁秉恩就坐上了去落霞村的火车。
火车到站,他们又接连换乘两班大巴,盘山绕了几个小时,司机师傅才告诉他们再走两公里就到落霞村了。
青黛是从华阳县孤儿院出来的,她小时候也不晕车,可如今这一路不仅曲折,还颠簸,简直不晕都难。
为了不让梁秉恩看出她的不对劲,她硬是铁骨铮铮地装睡了一路。否则梁秉恩一定直接买票把她送回云京。
掀开盖脸的外套,青黛立马跟兔子似的窜下车。
她扶着树,弯腰干呕两声。虽然什么都没有吐出来,但脑袋发昏,有点天旋地转的感觉。
好在他们东西带的齐全,青黛抹上清凉油,再狠狠吸了几口鲜姜片,总算清醒了很多。
梁秉恩把剩下的东西收好,再弄湿了毛巾,让她擦擦嘴和手。
他给青黛递了瓶水,问,“现在晕不晕?还想吐吗?”
青黛摇头,偷偷瞥了梁秉恩一眼。
梁秉恩全程耐心又细致,对她隐瞒“病情”的行为没多说半个字。
青黛刚想说两句,梁秉恩半蹲在她面前,“姐姐,还要走很长一段路。我背你过去。”
一个即将上任的新领导,就算只是个村里的挂名小职,那也要注意形象。青黛断然拒绝,一手拎起单肩包展示自己的孔武有力,“我已经没事了。”
梁秉恩定定看她,“姐姐,我也可以直接抱你走。”
青黛:“…”嘿。这小子好大的官威。
青黛拎起包就往前跑,那根背带却忽然被身后人拉住了。
男人轻而易举地接过单肩包,斜挎在自己肩上,“姐姐,不要跑。你现在不舒服,这样更晕,你晚上会睡不好。”
“…”青黛叉腰,回头瞪他。
现在他们两个谁才是年上?!
梁秉恩抿唇,“我就背姐姐到村口,不会让其他人看见的。”
瞪了片刻,青黛妥协,“等会儿压死你。”
梁秉恩刚屈膝蹲下,青黛一下扑上去,“行李怎么办?还有两个大箱子。”
“抓紧。”梁秉恩迈步往前走,“等送你到村口,我再回来拿。”
青黛扭头回看,“不会丢吗?”
“不会。落霞村多半是留守的中老年人,村支书和我联系的时候,还抱怨过村民太老实巴交,平日里捡到个一角钱也要嘟嘟囔囔地说上交。”
“小黛姐,你看。”
梁秉恩仰头望向周围的山路,说话时平稳有力,“这里连信号塔都没有建成,基本全村的人都没有用上电视和手机。他们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识到过一亩三分地之外的东西。”
“村支书早想带领全村发展,可连他自己都说,他这是老牛拉破车。四五年了,依旧是老样子。”
“姐姐,说真心话,就算没有梁家插手,我也愿意来这里。”
梁秉恩笑了笑,“这片土地需要理想主义。我想试试。”
青黛久久地盯着梁秉恩的侧脸。
她难得见到梁秉恩的这一面。其实在此之前,青黛对“恩恩就是未来的梁秉恩”这件事还没有多大的实感。
因为前后两者似乎天差地别。
原来是一样的。
青黛默不作声,将脸埋入自己的手臂里。她浅浅呼吸着,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男人宽阔的肩,好似有顶天立地的稳重感。
“梁秉恩。”
“嗯?”
“我觉得…”青黛说,“梁秉恩先生必成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