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薇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卫依依,万一她也是重生而来,那她唯一的优势就没了,没权没势没银子的她,只会比上一世死的更早。
“你注意着卫家那边,就今日寻你的那个小厮,他主子与温安有些牵扯,你莫让她知晓我们的关系。”
“是,您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宋薇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荷包,给了程老三。
程老三掂量一下,立即还了回去,“我一大老爷们,随便做些苦力就能养活的,小姐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他之前只是守着规矩,才不曾出去做工,如今宋薇允了,他养活自己与幺妹自是不在话下。
更重要的是,他知晓宋薇出身乡野,没什么积蓄,更想给她节省些。
“这可不是给你花的,是让你用来翻本的。”
宋薇推了回去,程老三捏着荷包,脸色青黑。
“这点银子,怕是很难有什么出路。”
赚钱的路子,他有,可需要本钱啊,这点银子,怕是连间铺子都租不起,否则他也不会穷的叮当响了。
宋薇也有些不好意思。
“条件有限,咱们只能从小做起,慢慢翻身。”
她附耳程老三耳边,轻声交代了几句,惊的程老三眼睛睁大,嘴角直抽搐。
“这…”
“咱们虽穷,可也不能破罐子破摔吧 ?这几十两银子,可是普通人家几年的嚼头。”
“你只管信我,按我交代的去办就是。”
见宋薇一脸肯定,程老三只得应承下来,心里则肉疼的要命,几十两啊,若是押输了,可就血本无归了。
宋薇又交代了程老三几句,再三嘱咐他按她吩咐做,才踏着夕阳离开。
一路晃晃悠悠回到杏花村,刚进门就是姜氏的念叨。
“你这孩子,怎的还有心情出去耍,你哥还在牢里待着没着落呢,我和你爹头发都急白了。”
“那急出结果了吗 ?”宋薇掠过姜氏往屋里走。
“你这孩子,你这是什么态度,有你这么跟娘说话的吗。”
见姜氏碎碎叨叨的要跟进屋,宋薇直接伸手拦住,遂关上了房门,余姜氏唉声叹气。
宋薇十分不耐姜氏与宋明年处理问题的方式,从小到大,只要一出了什么事,就只知道着急,或是哭,或是妥协,从不去想办法解决。
还要累的所有人,甚至家畜都不得安宁,陪他们一起着急发牢骚。
宋薇坐在窗口,耳边是外面姜氏的哭声,还有宋明年的叹气声,以及院中家禽的叫声。
该做的,她都做了,如今就只能等着了,若温周答应,想来今晚哥哥便能归家了。
只是一直坐到公鸡打鸣,天色露出鱼肚白,却依旧了无音讯,宋薇烦躁的站起了身,心中一片暗沉,
温周不答应 ?
可在醉雨轩,她分明瞧见他是动心并且认同了的。
外面的哭声仍旧断断续续,宋薇眼下乌青,疲惫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宋明年与姜氏齐齐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又若无其事的垂下,不予理会。
宋薇也不理会二人,直接往外走去。
她到村头坐了牛车,又往镇子上去。
……
镇上衙门里。
林波青着脸,拂了拂被拽的变了形的衣袖。
“我可是奉我家公子之命来的,你一个小小府尹,怎敢这般放肆?若是我禀告了公子,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他一阵放狠话,不料那老头除了起初皱皱眉,竟丝毫不为所动。
“你当真不放人 ?”
“放不得,除非寺卿大人亲自放话,否则,在下担待不起私放罪犯的罪名。”
“嘿,一个打架斗殴而已,怎就那般严重,还扯上罪犯了。”
林波很是气恼,公子让他办事是看重他,不过区区一个乡下穷学子,竟都救不出来,他有何脸面回去。
“你回吧,就算是大理寺卿的公子也不行,本官方才已经说的很明白了,除非寺卿大人亲口发话。”
老头挥挥手,直接让官差将林波请了出去。
大理寺卿固然位高,可毕竟来的不是寺卿本人,一个身无功名的世家子,与温家长子相比,高下立判。
虽挡了人回去,可他依旧不放心,毕竟,这些人随便一个都能轻而易举的捏死他。
“你派人进京一趟寻了温世子,将今日的事情转告他知晓,请他尽快拿主意。”
大理寺卿公子他得罪不起,但温世子可以,交由他解决就是,还能卖个忠心。
接到命令的官差立即奉命走了。
……
宋薇来到衙门时,林波的马车刚刚离开。
她本想进去再见见那老头,却被门口的官差给挡住。
“大人今日有事要忙,姑娘若是有事,还是改日再来吧。”
敷衍的说辞,一听就是受了命故意拦她的。
宋薇也不硬闯,只听这口气的生硬,便猜测着许温周那边并没有动作,否则那老头也不会这般硬气。
她眉间染上愁绪,前脚刚离开府门,拦路的官差便立即回了衙门去禀报。
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宋薇很是无奈,又茫然。
好不容易重新来过,难不成还要走上一世的老路吗?
嫁给温安 ?做个摆设,踏脚石 ?
不,她不甘心,很不甘心,可想到牢里的宋成,她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果然不论什么时候,只有权势与银子,才是最有用的,若她有权有势,也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逼到这般田地。
“宋姑娘 ?”
熟悉的低沉声音仿佛经了百年,却倏然让宋薇浑身冰凉,恨意翻滚。
“可要上车坐会儿 ?”男人挑着车帘,语气温和。
宋薇缓缓抬起头,看着不知何时停在身侧的马车,对上那张清俊面容,极力控制住捅他一刀的冲动。
“你是什么人,怎知晓我的姓氏?”
压住滔天恨意,宋薇表现的很是茫然。
温安浅浅一笑,“我是温家长子,温安,你我议亲时,曾见过你的小像。”
“你怎的一个人蹲在大街上,可是有什么事情?”
温安缓步从车上下来。
他穿着一身墨蓝色华服,腰间挂着一块剔透白玉,身躯挺拔又修长,容色俊美,风采卓然又贵气非凡,端的是如玉佳公子,令人望而心动。
宋薇恍惚了一阵,随即垂了眉眼。
谁能想到,这般风度翩翩的男子,会是头心狠手辣的豺狼。
上一世,她也曾被他的表象所迷惑,动了妄想。
新婚夜,她知他瞧不上她,虽伤心,却不曾怨怪,毕竟她身份低微,确实不该配他,她以为日久生情,总有一日他会发现她的好。
可后来……
只是一瞬,宋薇便敛了眸底讥讽,脸上挂上娇羞,嗫嚅着不敢抬头。
温安眸色沉沉,微皱的眉眼划过鄙夷。
乡野低贱女子,实上不得台面,全无闺阁女子矜持。
本还以为要费些周折,不想只是一个照面,便拢了她的心。
也是,毕竟出身乡野,瞧过最好的男人,也不过是赶着牛车的庄稼汉而已。
“起来吧。”他温柔的伸出了手。
宋薇瞧着眼前如女子般白皙的手掌,以及那用金线绣着花纹的袖口,眸中带着冷意。
“有劳温公子,多谢了。”
她背过身在地上抠了把土,随后将灰乎乎,脏不拉几的手放在了温安手中。
感受到男子的手明显躲了一下,宋薇直接半只手搭在了他袖口上。
温安眉心狠狠皱了皱,看着那只黑乎乎的手,以及那指甲缝里的淤泥,恶心的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尤其是指尖一搓,在他袖口上留下了一绺灰臼子。
温安温和的面容顿时破功,换上了青黑,那副极力隐忍的嘴脸让宋薇很是痛快。
“温公子怎来了这穷乡僻壤,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
温安,“……”
“不是,应友人之约而已。”
“哦。”宋薇点点头。
“那难不成你友人出了什么事 ?”
温安面色一僵,对宋薇这十分唐突的聊天方式很是嫌恶。
穷乡僻壤出刁民,果然不错,没丝毫教养,还不懂人情世故。
“也不是。”
怕她在开口诅咒他全家,温安立即转了话题,“我瞧你刚才蹲在地上,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
“嗯嗯。”宋薇立即点头,红着眼圈伤心的模样,让温安心情好了不少。
“唉,我是为着我哥哥的事…”
“哦~怎么回事?”
宋薇吸吸鼻子,直接骂了起来。
“我哥哥自幼便读书明理,是个在老实不过的人,可前几日,却突然被人找茬,进了牢狱里……”
“那个算计我哥的龟孙王八蛋,没爹狗养的,杀千刀的半门子……”
各种各样的辱骂从宋薇小嘴里出来,听的温安嘴角抽搐,面容僵硬发抖。
“你哥哥不过一个学子,许真是他打伤了人也不一定 ?”
“放屁 !”宋薇吼了一句,见温安拉下了脸,她又装作害怕惊惶。
“温…温公子,我…我只是一时着急,你莫放在心上。”
温安已对宋薇的粗鄙忍耐到了极限,淡声道了句没关系。
“那就不打扰温公子了,您先走吧。”
温安本来还打算温言聊几句,或是陪宋薇逛上一逛,解释一番,让她对自己动了心,如今却一刻钟都不想再留。
“那我就先回了,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去寻我。”
宋薇点点头,笑着送走了温安。
瞧着温安离去的方向,正是去衙门的方向,宋薇顿时有些心慌,莫不是又有了什么坏主意,要对她哥不利 ?
“亲事没有定论以前,他应不会对哥哥做什么吧。”
宋薇思量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
……
另一边,温安的马车方停下,跟随而来的小厮露了腰牌,便立即被请了进去。
“温世子,你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事让底下的人吩咐就是了。”府尹老头亲手奉上了一杯热茶,满是讨好。
温安,“宋家子的案子如何了 ?”
“都依您的吩咐,人还关在牢里呢。”
五六十岁的老头,满脸堆着笑的杵在温安身前,很是滑稽。
温安点点头,“年底的调令,我会向上面递句话的。”
“哎,谢谢温世子,谢谢温世子。”老头高兴的忘乎所以,眼睛都有了泪花。
他在这位置做了许多年了,本早就该动一动的,可无奈没人又没银子。
如今能在有生之年再进一步,就是死也无憾了。
只是想到今日赶走的那小厮,老头又有些心慌。
“温世子,今日…发生了点意外,下官本派了人去京城禀报您的,不想您竟突然来了。”
温安掀了掀眼皮,“发生了什么事 ?”
“今来了一个小厮来府衙寻下官……”
老头瞥着温安脸色,将林波的事叙述了一遍。
“下官人微言轻,实在得罪不起大理寺家的公子啊,不过胜在今日来的是小厮,下官给打发了,若是……”
他为难的止住了话头,偷觑着温安的脸色。
“大理寺家的公子…”
温安紧皱着眉,那位是个混不吝的主,更远居京城,怎会插手这档子事。
“来人可还说了别的?”
老头想了想,垮下了脸,“他说回去禀报了他家公子,明日定来掀了下官的乌纱帽。”
温安看眼老头,没有说话。
依那混世魔王的脾性,还真做的出来这事。
只是他为何会与宋家的扯上关系?着实令他费解。
“温世子 ?”老头又唤了一句,眼巴巴的瞅着他。
“咳~”
“回去我问问,看究竟怎么回事,你不用担心。”
“哎,那就有劳温世子了。”
大事解决,他又想起了方才手下禀报的事。
“温世子来的路上可遇见了宋家的姑娘 ?”
温安正思索着,闻言抬起来头。
温世子待那女子果然非同一般,老头心里嘀咕着,庆幸没鞭打宋薇。
“方才手下人来禀报,说是宋姑娘又来了,只是等下官忙完出来时,人已经走了。”
“哦 ?”温安有些讶异,“她这几日经常来衙门吗 ?”
想到方才那个粗鄙野蛮的女人,脸色就十分难看。
“也不是,就宋成出事那日来了一次,警告下官不要对宋成动刑来着。”老头实话实说着。
毕竟借的是温安的势。
温安闻言,更惊讶了。
“她警告你 ?”
一个乡下女人,哪来那么大的胆子敢和官府叫嚣。
莫不是那女人脑子有病,转而想到方才大街上,她满口脏言,胡扯的那些话,更信了七八分。
老头低眉顺眼的将前因后果叙述了一遍,将宋薇的字字句句都重复了,只是温安的脸色,却越来越黑,最后几乎阴沉如雨。
那女人,什么都知道,所以方才她在大街上的那些话,根本就是骂他的。
想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温安狠狠闭了闭眼睛,拳头攥的发青。
“温…温世子 ?您没事吧 ?”老头见他脸色实在吓人,战战兢兢问道。
“没事,你不用理会那女人,宋成,一定得给我看好了,没有我的吩咐,绝不能放人。”
“是,温世子您就放心好了。”
……
温安走时,几乎是咬牙切齿,浑身的阴冷之气,令人胆战心惊。
吩咐车夫原路返回,他挑着车帘一直寻着那可恶的女人身影,只是一路找来,却全无所获。
“该死 !”他狠狠甩下车帘,依旧怒气难平。
他出生便尊贵,还从无人敢如此辱骂戏弄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