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吾爷
惠丫头最初的想法,的确是把洪海侠拽出来在公共场所多待一会。
可现在因见到服务生饱受公与私无法兼顾的煎熬,希望洪海侠快点结束这灵魂拷问般的诘问。
众所周知,连圣贤都下过【哪个人前不说人,哪个背后无人说】的定义,洪海侠当然不会在乎有人在背后议论他的不是。
他在乎的是为什么三个肝胆相照的兄弟,既然就他洪海侠的某一决策不对,就应该像章好他们上次那样,来找到自己直截了当的谈,而不是要借惠丫头之口来递话。
于是,他才故意装出一副很在意这些议论,挤兑得惠丫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最终干脆用洪海侠教她的动作,祭出女人的特权,声音在喉咙里打转,不发出来了。
其实,洪海侠这个时候心里面想的也不再是聊天,而是想从这个受【家中有变故】的服务生身上,联想到了其他更多、更深远的情节。
他此刻本就是在故意耗时间,他明知道那个服务生因为家里面有事,现在已经心急如焚地想离开,但他还在死扛着。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他不相信是因为这个服务生很敬业而因公废私?当然,他也绝想不到这服务生坚守岗位,是舍不得他会给小费和他们今天的消费提成。
洪海侠坚持不走,是想通过探知一般人承受人为阻碍的极限。
此刻他既想着孟鸿飞的造化,也想着曹挺进的心计,虽然他俩都异曲同工地想着上位,可采取的方法却天壤之别。
他想通过观察这服务生的忍耐底线,去探知人能够扛住心魔的底线。
他本想给惠丫头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帮孟鸿飞、帮曹挺进,但惠丫头举的例子却是【男儿婆】被打和景阳酒店没停业整顿。
他喝了口水,一双手把水杯捧在手上旋转了一下。
“你说得很对,实话实说,有时候我自己都有点讨厌自己,有什么事总不喜欢说给别人听,即便是最相信的人,也不能找来坐在一起推心置腹地谈上一谈。总是学着【禅悟】那一套,把自己锁在家中【闭关】。这样做有时候也很伤脑筋,费精神,把自己折磨得够呛,结果还引起朋友和兄弟误会。”
惠丫头听了洪海侠的话以后,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出现这样的情况也不奇怪,因为此刻两个人的想法完全相左,反映到情绪上表现出来的自然就完全不同。
终于,惠丫头稳不住了,她从西餐桌下找空当伸直了腿,又抬起双臂,十指紧扣放在后脑勺下的颈椎处,把头脸左右转动了一下,用略显疲倦的姿势,传递了想结束今天畅聊的信息。
她的这个动作,下意识地传递了洪海侠,让他观察那服务生的耐心被消磨殆尽。使他想通过观察服务生的耐力,去推测其生理反应的计划戛然而止。反倒是从惠丫头的反应里了解到:“当一个女人心里的想法因故不能袒露出来的时候,她会比任何时候都没有耐心!”
“服务生,结账!”洪海侠终于转过头望向吧台,伸直手臂。
一直就集中精力紧盯着他们的服务生乍一听见召唤,可没了接待他们时那么淡定,虽然仍迈着规定的碎步,但却几乎是用竞走的速度,转瞬间就通过了整个餐厅、移动到他们选择在角落上靠墙的餐桌前。
服务生用训练有素的标准语言报完了消费数额后,还专门加上了一句:“先生,我知道您是我们宾馆的长包房客人,特意向大堂值班经理申请了免加收按规定应该收取的10%服务费。您只需要在餐单上签上房号和姓名就好!”
这服务生显然是老经验了,用这一招,既让客人对他产生亲近感,还故意报账单的尾数整成一零头,让习惯【不找零】的客人有机会显摆。
不过,这恐怕还不是服务生的意思,而是定价设计者参照人性的考虑。
不用细说,洪海侠最后是按照他多年养成的习惯,从不与服务人员计较,结账不找零、外加给小费的结束了在西餐厅潇洒走一回,也等于是补偿了这服务生所经历的熬煎。
在结束了与惠丫头待在一起用餐的情绪调节以后。洪海侠算是几个月的紧张状态中,第一次在没有兄弟保护的情况下,独自大剌剌的在朝阳宾馆院内停车场,目送惠丫头自驾车离开,才带着失落的心情转身走进小楼,回到房间。
他虽然一进房间就见到刚子,正替他冲着临睡前喝的高钙奶粉。但他绝不怀疑,西餐厅窗外闪了一下的人影肯定是他。
只是,他按惯例躲在暗处没打搅他们。但100%的没让自己有机会在公共场所脱离他的视线。
现在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实际上只是先他一步回到房间而已。
洪海侠知道,这也是他们这种暴发户因德不配位而心虚造成的悲哀。
带几个保镖给自己壮胆,既不是因为治安环境不好,也不表示自己身价有高多,而是对自己的拥有底气不足,又或者是拥有了其实还不配拥有的身价后心里不踏实,总感觉有人会因为对自己的拥有,产生心理不平衡而攻击自己。
这也就像那些自以为是明星的戏子,走哪里都买一大帮人前呼后拥地跟着,仿佛没有这一大帮人作为陪衬,完全显摆不出来他们那高人一等的身价。
其实呢?他们是把身价与身份的关系搞混了。
就像洪海侠这类先富起来的暴发户,如果身边没有保镖给自己壮胆,甚至是连大白天都不敢上街,更不要说在黑夜中独自上路。
于是乎,除了前呼后拥地把自己搞得毫无隐私可言。最后是搞得从公司到居住地,成天都有各色人等守候,弄得自己丝毫不敢大意,越是这样就越是紧张,如果身边没几个绝对信得过的人跟着,这提心吊胆的日子,真就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过下去。
洪海侠回想了一下,自选择返回陵江,除了刚开始的时候,还曾经有过半夜三更的出行,自从与玩成书搞酒店,让陵江人知道自己口袋里面有钱以后,就成天被骚扰。各种理由要钱,各种转弯抹角的借钱,到了最后就上升为威胁必须给钱。特别是在与玩成书爆发冲突以后,就再也没有享受过坐在路边摊上,与朋友一起吃夜宵的惬意了。
此刻,几个月来第一次在没有兄弟们站旁边的情况下,与异性轻松地畅聊了两个小时。
回到房间后,他并没有感觉到异性相吸的轻松,反倒是因为没把想说的话说出去而堵得慌。
一见到刚子,就故意瞎嚷嚷:“你这它家伙,刚才跑哪儿去了?为什么惠总会说她上来时没见到你?”
刚子很委屈地说:“我就守在楼道口那会议室里盯着楼梯口,哪里也没去呀?你下楼时不是还冲我做鬼脸,暗示我你不会走出宾馆去吗?”
刚子这是在提醒洪海侠,你明知道我的哨位就在会议室里,一直隔着门缝观察着外面的,还故意这样问,你什么意思啊?
刚子就是这样的人,脑袋一根筯。他居然就没有听出来洪海侠是对他【想多了】有气。
看见憨厚的刚子一脸的委屈,洪海侠是又好气又好笑,干脆就直截了当地说:“嘿嘿,我知道你躲在会议室瞅门缝。那你干吗见到惠总来了,既不迎上去问候一下,也不先回房间来向我通报一声呢?你不知道那个时间我是在卧室里休整吗?”
刚子先是一愣,本想申辩,陡然想起什么,赶紧就来了个脑筋急转弯,说出来的话换成了:“洪哥,我错了,保证没有下次!”
其实,洪海侠哪里是想指责刚子,纯粹是故意找茬,他就是在与自己心里的不愉快较劲。
这不愉快来自他刚才听见惠丫头说“难怪葛总他们让我来劝劝你不要去管闲事”。
\"难道兄弟们已经不愿意与自己推心置腹了?又还是因为自己表现得太固执?兄弟们担心自己又掉坑里会连累了他们?\"
他是越想越感觉心里头堵得慌。特别是对号入座地把邵群峰前段时间发的那句感叹“洪哥宁愿相信惠丫头都不相信我们。”他是更加不是滋味。
虽然,他清楚这是因为他当时突然失踪,把兄弟们搞了个提心吊胆。首先是冒着顶着头的枪走火的危险,也要向他报警的葛戈果很生气。毕竟当天晚上还同他有聊天,他悄悄地走了,也没预先让葛戈果知道,害得葛戈果莫名其妙地去鬼门关晃了一头。第二天还被众兄弟怀疑他隐瞒了什么?葛戈果不生气才怪。毕竟他若干次冒着被做局扣下的风险上岛去替洪海侠消灾。
其次,其他兄弟满世界找他没有音讯。在煎熬了十来天以后,重新得到音讯居然是惠丫头报来的,而且不但神秘兮兮地不说洪海侠躲在哪里,还要求把分管的事项及自己的分析和应对办法,一点不隐瞒地告诉给惠丫头带回去。
兄弟们在此前只知道有惠丫头这个人,并不了解她,突然就冒出来成了洪海侠在最危险的时候唯一信任的人。这让自以为与洪海侠有过命交情的兄弟们情何以堪?
等等这些,洪海侠不是不知道,而是宁愿被兄弟们一时误会,待慢慢修复,为了保护他军方的朋友他也不能明说!
特别是在他结束几个月的【闭关】以后,无论是在性情上和决策上,都出现了一些与过去截然不同的变化。做事情已经不像过去那么直接,而尝试着采取迂回战术,兄弟们还一时因为不适应而没有跟上节奏。
但担心他再次掉坑里的心情肯定是发自内心,而且很迫切。
让惠丫头出面来说服他,是因为考虑到充当过【邮差】以后,惠丫头算是洪哥绝对信得过的人,加上她是女性,提的意见无论洪哥是否能听进去,至少不会谈崩!毕竟上次他们集中【逼宫】已经感觉到洪哥有点过敏。
这次洪哥又帮曹挺进,而且帮得这么出脸,最终换来的却是双方妥协,浩书记不但没事还升官了,兄弟们是真没有理解。这才让惠丫头来提醒。殊不知就碰触到了洪海侠的逆鳞。
刚才在西餐厅,洪海侠乍听惠丫头是来当说客,提醒他不要再帮曹挺进和景阳酒店背后的利益集团,他一下子没忍住就略带怒气地说:“丫头哇,说句实话,我还真不想过多地给你解释我为什么要去【管闲事】,就像我也懒得跟你姐夫和葛总他们解释清楚一样。套用那句很流行的话:懂我的人,不用解释他也会懂,不懂我的人,再多的解释也没有用。我只能对你说,事实上他们担心我【管闲事】将会产生的不良后果,到现在发生了吗?”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惠丫头竟然会马上回怼说:“我是不是懂你这真不敢妄言,我姐夫是不是懂你也不好说,但如果说连葛总都不懂你,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众所周知,他可是与你在一起风雨同舟了十来年的兄弟,而且是同德团队的二号人物,如果他都不懂你,恐怕应该检讨的就不是兄弟们,而是你自己!”
洪海侠听惠丫头把话说得这么犀利,应该是在强调葛戈果真的是拜托她来说服自己了。
“这可是个危险的信号啊!”洪海侠很谨慎地想。
虽然这当头棒喝搞整得洪海侠耳朵有点嗡嗡作响。但也就只是一刹那他就恢复了平静。他认为这也许只是女孩子的任性,又或者不把自己当外人的随意。
但“恰恰是惠丫头这种【不把自己当外人】的任性和随意,已经在兄弟们中间引起误会了啊!”
洪海侠思考着。
就像今天,刚子见到惠丫头来找自己,不要说尽他干保卫工作的职责,哪怕是当跟班,也应该象征性地过问一下,又或者是先进房间来通报一声,那也既是礼节也是例行公事。可刚子是连现身都觉得多余。这明显就是故意在回避,给他们制造二人空间嘛。
“难道他也听说了什么吗?”
洪海侠不用细想了,肯定是自己在对待惠丫头的态度上有出格的地方,引起了兄弟们的胡乱猜测。
所谓当局者迷。看来他真得花点心思静下心来想明白,今后与惠丫头的关系该怎么相处。因为他在接手景阳酒店后,还得使用她的一技之长来管理凤凰台夜总会。
这惠丫头虽然年轻,却算得上是只社会阅历十分丰富的老鸟。
据资料显示,当年她在大学里选修公共关系时,已经是校园司仪队的队长和校园超模队的台柱子。
凭着她配合带队老师的社会活动能力,基本上能保证学年中每周都有机会接到能挣外快的【业务】,为学友们谋福利。
她们不是周末总去替大公司开会搞接待,就是去替公司开业站台或周年庆典剪彩。
经常性接触这样的场合,什么人物没见过?什么诱惑没经历过?更莫说从学校出来以后,由于不接受公司安排的陪酒、陪唱【潜规则】,还煽动姐妹们一起抵制,最终被模特公司像【割毒瘤】一样地开除了。
这也让惠丫头感觉到特别没面子,这才与几个死党一起远走他乡,北上京城寻找发迹的机会。
经历了长达七年的【北漂】生活,可以说比读大学时吸收的知识都还要多。如单论经历,与同龄女性比起来,足以称得上见多识广。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原本应洪海侠之邀回到陵江来【拓荒】,已经把景阳酒店的凤凰台夜总会,干成了享誉大西南的超一流夜场。但她算是锋芒太露,撞翻了其顶头上司,一个嫉贤妒能的半老徐娘的醋瓶。让人家借助老公手里的权势,把她折腾得够呛。
无论是远离是非也好,还是出走避祸也罢,反正最终惠丫头只能是被迫选择了闪退,很体面地离开了景阳酒店。
也许是命运常有相撞吧!惠丫头撞上了曹挺进。
当初从蜀省公安厅接受特殊使命来到陵江,却因陵江直辖与蜀省断了隶属关系,他的特殊使命也戛然而止。他被迫在陵江韬晦了三年,终于在【贵人】的相助下,在陵江恢复了继续特殊使命的组织关系。
曹挺进也凭着自己的强势表现,争取到陵江一哥的赏识。
眼看就有机会在陵江完成向厅级鱼跃,他就有机会调离陵江,实现他更大的政治抱负时,突然间圈内疯传,陵江一哥马上会被调走,让他直接晕菜。
他知道这么大事,绝不可能是空穴来风。上次听说陵江地方籍老干部联袂进京,以拜访为名奏了嘚瑟书记一本。
天朝为安抚地方上老干部的情绪,调动干部也是最简单的办法。即便是你干得再好,杂音大了,挪挪位置避避风头,也是组织上对一个好干部采取保护措施的一种。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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