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镇北侯接旨上奏一事,于全国广为流传以来。
事实也正如诸葛亮所料,女帝没按照奏本行事,也不可能,而是下诏各州郡城,言明朝内奸臣已除,自己手掌皇权。
同样的,镇北侯的奏本内容也快速传播开来。
一个强调没了奸逆把持朝政,镇北侯是抗旨不尊,意欲谋反。
另一个表示奸逆党羽遗留众多,还给出了详细名单,而且奏本上,镇北侯对百姓关怀备至,对陛下更是尊崇无比,始终为陛下设身处地着想,没有丝毫不敬,更谈不上谋反迹象,并确认陛下此时依然被奸臣和皇亲外戚操控胁迫。
双方各执一词,言之凿凿。
国内百姓们,对此只能自行判断。
其他州暂且不谈,至少镇北侯占据的7座城池,由于距离北荒很近,受镇北军庇护百余年,感念其恩,绝大部分自当相信侯爷。
各城投降的郡兵,相互换防他城,家小掌握在侯爷手中,他们也不得不信。
而王师的近百万大军,自然相信陛下,更相信主帅林苍擎和各营的自家将军,从而让军心渐渐重新稳固。
所以,总体来说,双方此次博弈,不分胜败打成了平手。
镇北侯有了理由继续南下勤王,又争取到了一些宝贵的时间。
女帝没将其逼入绝境,却恢复了军心,也得以继续北伐征讨。
数日前,
在军令下,
王师左右两翼的30万大军,已向前移寨上百里前逼。
上党城内的林苍擎所率中军,保持相同的节奏,留10万原地驻守城池,剩余20万出城百里扎营,进逼广平城。
深夜巳时,中军帅帐内依然燃着烛光。
沙盘旁,林苍擎立在上首,二十名中军主将围于两侧。
这几天没急着攻伐,其一,军心刚刚稳定,其二,主要是没拿出一个攻打策略。
不过经过连日讨论,于今晚差不多总算是确定了下来。
抬起目光,林苍擎揉了揉疲乏的眉心,环视一圈开口道:
“诸位,北伐首战,我军只可胜,不可败。”
“并且,不战则已,一旦开战,那就彻底击垮镇北侯!”
“据探报,镇北侯在广平屯重兵近30万,平阳只有5万郡兵驻守,乐陵4万。”
“按照我们之前所议。”
“左翼30万兵马,分20万急攻平阳,剩余10万以作支援之用。”
“右翼30万大军,分20万打乐陵,10万待命。”
“本帅亲自坐镇20万中军,虎视广平。”
“若镇北侯分兵驰援东西两城,20万中军即刻攻打广平。”
“若对方倾巢而出前来攻我中军,左右翼20万待命援兵于两侧包抄,配合20万中军将其牵制,待两路大军打下平阳和乐陵,迂回至广平,截断其退路,以80万之数,围歼镇北侯的30万主力。”
“若对方闭城不出,同理,打下东西两座城池,连同所有兵马四面围困广平城。”
“攻打30万镇北主力驻守的广平,是下下策,必死伤惨重,也不必强攻,只需围而不攻即可。”
“要么,北方来援,我军围城打援。”
“要么,镇北侯率军出城和我们决战!”
“无论哪种,对我军只有利,而无害……”
话未说完,
账外一名士卒突然急奔而入。
“报!!”
“禀主帅,探马回报,镇北军南出广平城,数量预估20余万,行至我军百里外驻扎。”
林苍擎闻言一愣。
其他将领同样满目疑色。
镇北侯竟然敢主动出城?还敢距他们区区百里扎营?
要知道,此刻东西两翼各有30万北伐大军。
倘若两翼合拢,加之正面的20万中军,既能将其合围。
这完全是找死!
难道镇北侯活腻歪了?
“主帅,小心有诈!”
“不错,镇北侯为人极为奸险,必然又是其奸计!”
“末将附议,镇北侯不是傻子,他绝不会主动求死钻入瓮中!”
“虽然末将暂时想不出镇北侯在谋划什么,但他肯定知晓会被我军两翼围困,明知如此,还故意为之,那就定然是想引诱我军对其合围,再施展某种计策。”
“是的,我们绝不能上当!”
几乎没做多想,一众将领立即纷纷争相开口。
这段时间,他们把镇北侯攻打几座城池的手段研究了一遍又一遍。
再加上当初千里遣使祸乱北伐军心,以及前段时日散播的流言和奏本反击手段,都深知其阴险程度,无人能及。
在镇北侯善于用计且深入人心的情况下,如此不寻常的作风,疑心有诈,近乎成了他们的本能。
“报!!!”
就在这时,另一名士卒急匆匆进入帅帐。
“报主帅,镇北侯遣来哨骑,附送书信一封。”
“哦?”
林苍擎皱眉接过士卒递来的信件,打开扫了一眼,看完便传给身旁一群将领。
“镇北侯约主帅明日会面?”
“他这是又想搞什么鬼把戏?”
“不是镇北侯,是其麾下的一名军师,名为诸葛亮?字孔明?”
“也是,以镇北侯的性格,绝不会以身犯险。”
“……”
“本帅决议,暂停全线进攻,明日赴约,先探探对方的虚实底细,再做打算。”
林苍擎抬手打断一群将领。
和众人一样,对镇北侯这个一再玩弄计谋的诡诈之徒,他也是谨慎到了极致,不然早就挥军进攻了,哪会等到现在?
对方越是这般傻白甜的用兵,他就越是不敢掉以轻心。
稍有不慎,就很容易中对方的圈套。
轻则,首战失利。
重则,很可能反被其击败!
……
次日一早,
林苍擎率20万北伐中军出营。
约定地面,是一片极其开阔的平原地带。
刚刚到来,就见远方的视线尽头,一片片黑压压的镇北大军密集耸立,似等待多时。
很快,一辆战车从对方军阵中脱离,行至两军中间位置停下。
战车上,仅有两名驾车士卒,后方车架坐有一人。
确认没什么异常,林苍擎便带着两名护卫主将,纵马上前。
来到战车数十步开外,三人停马。
林苍擎上上下下打量了眼坐于战车上的人,一副儒生打扮,面白无须,弱不禁风,手摇羽扇,神态淡定,举止自若。
“你就是镇北侯那个逆贼的军师?诸葛孔明?”
“然。”
诸葛亮微微点头,直视林苍擎,正声道:
“但卫国侯此言差矣。”
“我家主公北灭蛮族以护国,南救陛下以尽忠,不辞劳苦,忠贞无二,上有苍天可见,下有百姓拥戴,何来的逆贼之说?”
“倒是你这个大乾太尉,独掌朝廷之军权,又是陛下之皇亲,不知报国为民之本分,不知感念陛下之恩德,外戚弄权,把持朝政,挟大乾天子以害忠臣,率无名之师以行暴政,祸国殃民,罪恶滔天,实乃大乾头号之反贼,令天下人人唾弃!恶臭至极!”
说完,诸葛亮摇了摇羽扇,轻轻扇动,紧皱眉目,携着一抹明显的嫌弃之色,道:
“相隔如此之远,在下就已闻到了尔身上扑面而来的这股奸逆败坏之腐臭味,刺鼻入脑,好生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