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是屠夫之女,当初下嫁入我樊家。”
“我能练武,能够有练武的体魄,全赖大嫂娘家多年的补贴。”
去往正堂的路上,樊无疾开始给龙岁岁介绍家里人的情况。
樊无疾父母俱在,还有两个兄长一个妹妹。
大哥今年已经快四十岁了,都已经做了祖父。
二哥也三十二三,也已经娶了儿媳妇。
不过,樊家根基浅薄,能够跨越阶级,完全是托了樊无疾的福。
为了一家人的富贵,樊家一直都没有分家。
樊无疾的这处宅院,是他晋升骠骑将军的时候,皇帝赏赐的。
左中右三路,前后共五进,占据了半条街的豪宅。
其中亭台楼阁,湖泊山林,一应俱全。
左路的五进院落,樊无疾分给了长兄一家,右路则是二哥。
樊无疾和父母住在中路。
如今,樊无疾娶妻,新房也在中路,在三进的院落里。
而樊父樊母所在的正堂,则在四进。
现在,樊无疾领着龙岁岁,就是从三进去往四进。
“二嫂家是镇上的富商,亲家长辈看中二哥伶俐,便招做女婿。”
“在我从军之前,家里的主要钱财来源,都是二哥二嫂支应。”
“我入伍后,期间的各种打点,也全赖二嫂用嫁妆补贴!”
樊无疾没有隐瞒自家的情况。
他们家就是农户,就是根基浅薄的寒门。
很长一段时间,他家全靠大嫂、二嫂两个妇人。
这,对于旁人来说,或许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但,樊无疾却绝不会遗忘,更不会抹去。
他懂得感恩。
且,他觉得一家人就该相互扶持。
过去,他依靠兄嫂。
如今以及以后,他会成为兄嫂、侄儿侄女们的靠山!
“所以,樊家没有分家,郎君与兄嫂们也都极为亲近?”
龙岁岁十分理解。
龙岁岁虽然在现代世界长大,似乎不该理解古人的宗族观念。
但,龙岁岁是豪门大小姐啊,她知道资源整合的用处。
而且,入乡随俗。
既然来到了古代,那么就该遵从古代社会的制度与规则。
关键是,在冷兵器时代,在科技不够发达的农耕社会,想要好好生存,就是需要聚族而居,就是需要团结。
龙岁岁作为女子,哪怕出嫁了,也要依仗娘家。
樊无疾呢,作为家里最有出息的一个人,曾经得过家族的帮助,自然也要在发迹后,反哺亲人。
樊无疾一直关注着龙岁岁的反应。
见她没有嫌弃婆家的穷亲戚,更没有想着分家,反而十分赞同他的种种做法,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
为什么是一半?
因为——
“娘子,你也愿意与嫂嫂们亲近?不嫌弃她们的出身?”
屠夫之女,商贾之女,真心不是什么清贵的身份。
“为什么要嫌弃?她们是你的亲人啊,还对你诸多照拂。”
龙岁岁歪着脑袋,好看的眼眸中略带不解:“再说了,屠夫、商贾怎么了?”
“人家靠自己的本事吃饭,还能帮着翁婆培养出你这么一位优秀的悍将,都是极好的人呢。”
龙岁岁是真的不嫌弃。
毕竟在她所生活过的年代,清北毕业的高材生也会回家养猪。
而商人就更了不得了,做的好,成为首富什么的,还能赢得足够的尊重的。
就是龙岁岁自己,咳咳,也是万恶的资本家来着。
她若鄙视商贾,岂不是就是在瞧不起自己?
“大嫂家的长辈是屠夫,只是宰杀牲畜吗?没有自己养殖?”
龙岁岁觉得,完全可以搞养殖业嘛。
这,若是形成了规模,也是很能搞到钱的产业。
“二嫂家主要是做什么生意的?杂货铺?”
唔,可以试着开个超市啊。
最好还是那种连锁的。
她也能狠狠的参一股呢。
龙岁岁爱钱啊,樊无疾作为武将,虽然也能搞钱,但商业更能源源不断。
只是,龙岁岁没有忘了这是古代,士农工商中,“商”排最后。
这具身体出身公侯之家,又嫁给了武勋,那就是高高在上的“士”,自是不能跟“商”搅合到一起。
但,不经商,可以投资嘛。
原本龙岁岁还想着找个“经理人”,现在看来,有了二嫂家的子侄,连“经理人”都免了,完全可以当个只领分红的股东!
一想到分红,龙岁岁的眼睛都亮了。
钱!
那可都是钱啊!
樊无疾:……
他似乎多虑了,自家娘子才不是那等自视甚高、目下无尘的肤浅之人。
她是真正的高贵,她不会通过贬低别人来提高自己。
她对贱业出身的两位妯娌,不但有敬爱,还有发自内心的亲近。
心中悬着的那块大石头,彻底放了下来。
到了正堂,看到龙岁岁恭敬的向一脸老农相的樊父樊母行礼,看到龙岁岁亲热的跟大嫂二嫂聊天……樊无疾那上翘的嘴角啊,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娘子这般对待他的亲人,没有自诩高贵就各种嫌弃,除了她自身有涵养外,应该也是为了他。
正所谓“爱屋及乌”嘛。
娘子爱重他,自然也就惠及他的家人。
或者说,没有“爱”,只有妻子的本分。
夫妇一体,她敬重夫君,也会敬重他的至亲。
……但不管是因为什么,其结果就是,自己高攀的这根高枝儿,没有高高在上,没有仗势欺人。
她以最大的真诚与热情,跟他的家人愉快、和谐的相处着。
多好的娘子啊,有此贤妻,夫复何求?
而对于将如此珍宝拱手相让的某前夫哥,樊无疾更是忍不住的生出感激之情——
多谢你“放手”之恩,否则,我还娶不到如此好的新妇呢!
韩仲礼:……
“不是,这樊无疾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还是说,他也被郑伽蓝给打了,还把他打得脑子都坏掉了?”
上朝的时候,出宫门的时候,韩仲礼偶遇樊无疾,就跟这位“便宜情敌”的怪异眼神撞了个正着。
他没病吧?
为什么用这种、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那目光,居然有感激!
他在感激他什么?
韩仲礼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偏偏,这些话,却不能问出来。
他甚至都不愿跟樊无疾正面打招呼。
打什么招呼?
打招呼的时候,又该说些什么?
两人的身份太尴尬了,好不好?
一个是前夫哥,一个是现任。
即便两人不成正面冲突,如今也成了情敌。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啊。
索性还是不要直接碰面为好。
韩仲礼带着满肚子的疑惑,躲避开樊无疾的视线,匆匆离开了皇宫。
回到家,他下意识的就去了书房。
“阿娇,茶!”
韩仲礼一脚刚刚踏进书房,就习惯性的开口。
而按照往日的习惯,不等他的话音落下,他的小阿娇就会端着一碗温热正好的茶,亲自送到他的嘴边。
他只需要微微低头,就能喝到喜欢的茶水。
然而,今天,韩仲礼喊完了,尾音也已经落下,那抹熟悉的身影却没有出现。
“阿娇!阿娇!”
韩仲礼起初还没有意识到什么,他只是提高声音,多喊了几声。
依然没有回应。
“来人!”
韩仲礼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阿娇出事了!
“还有没有喘气儿的,有喘气的,赶紧给我滚进来!”
韩仲礼不免有些急躁,喊人的语气也十分不善。
“世子爷!”
一个小丫鬟赶忙跑了进来。
“阿娇呢?”
“……”小丫鬟低着头,手指不断的揉搓着衣角,可就是不开口。
“说!阿娇去了哪儿?”
韩仲礼脸色开始发黑,语气也冷得吓人。
扑通。
小丫鬟直接跪了下来。
她连连叩首,“世子爷饶命!世子爷赎罪!世子爷,求求您,您就饶了奴婢吧!”
韩仲礼:……我还什么都没做的,你在这里求得哪门子的饶?
不过,看到小丫鬟如此恐惧的模样,韩仲礼就知道,自己的预感没有错。
阿娇果然出事了!
而始作俑者,应该就是——
“李般若!你把阿娇怎样了?”
“她、她就是个丫鬟,人也一直老实本分,你怎么就如此的容不下她?”
“而且,我都说了好多遍了,我的妻子是你,东苑的主母也是你。”
“我也给了你世子少夫人的尊荣,你、你怎么就不能容一个阿娇?”
“……他是我祖母临终前的遗赠,是长辈的心意,你——”
冲到正院正房,韩仲礼冲着李般若就是一顿输出。
韩仲礼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够容忍李般若了,奈何李般若仗着国公娘家,仗着自己是明媒正娶的正妻,就各种嚣张、诸多霸道。
她借机对阿娇打骂、罚跪等也就罢了,如今居然还把人直接弄“消失”。
她、她好生恶毒!
“我恶毒?韩仲礼,你、你居然说我恶毒?”
李般若不敢置信的看着韩仲礼。
明明成亲才一个月,眼前的男人怎么就变得如此陌生,如此的面目可憎?
刚成亲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呀。
还有阿娇,说是丫鬟,其实就是魅惑人心的狐媚子。
那个小妖精,惯会装柔弱、扮可怜,只是让她跪一跪,她就直接晕倒,摆明就是演戏。
她还没让她跪碎瓷片,或是让她去太阳底下呢,结果,她就、就——
更可恨的还是韩仲礼,阿娇的种种做派,那么明显的伪装,韩仲礼却看不出来,还咬定阿娇可怜,而她李般若就是恶毒的悍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