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喜欢男人,你信吗?”
“不知道。”
风浅柔的回答让容少卿挑了挑眉,他是问她信不信,她的回答是不是有点答不对题?
“听说,有些人生来尊贵无比,风华绝代,受万千少女之钦慕,可偏偏,就是这种天上仅有、地上难寻的男子却不喜女人。而你满足所有条件,现在只有一个问题:你‘不喜女人’到底是因为你喜欢男人,还是你命中注定的那个女子还没到来?”
“都不是。”不可否认,她分析得很正确,只最后一点,他不是喜欢男人,而他命中注定的女子已经到了,并且,近在眼前!
“啊,不正确吗?不是说这类男人不是喜欢男人就是待人一心一意,爱上了便是一生吗,怎么不对呢?”
“你从哪听来的这些言论?”
“那是我看了不少书,最后总结出来的道理。”
什么书?话到嘴边,容少卿却没问出口,他不想再跟风浅柔就这个话题继续拉扯了,因为他突然发现,他有时对她脑子里的想法完全摸不着头脑。
“明天记得换上这身嫁衣。”这件嫁衣是他精心为她准备的,也只有她有这个资格穿。
说罢,容少卿欲走,却被风浅柔拦下。“说到这件名贵的嫁衣,我就想到了银子,想到了银子,我就想到了那天抛绣球招亲时,我在御长风身上押了一万两,然后结果因为你横空出世,不费吹灰之力抢得绣球,害得我血本无归。”
“你的意思是……”容少卿十分意外,她的意思不会是要他补偿这一万两吧?事实证明,容少卿猜得十分正确。
“没错,就是你想的意思,容少卿,你害我损失了一万两,该怎么补偿我?”
本来,钱的事情都是青鸾打理的,她不管这么多,但既然容少卿这么有钱,那被她坑一点也无伤大雅不是。
“风浅柔,你的意思是你把钱押在别的男人身上,输了却要本宫来认账!”一万两银子是小事,但是,这女人难道不知道自己会愤怒、会吃醋吗?他现在才发现,风浅柔是认定了御长风会拿到绣球,难道她就这么相信他?
“本来我是该找御长风的,只是昨天在望月楼的时候因为你的突然出现,让我一时给忘了,所以只能找你要了,可是你又不认账,看来我得去天齐一趟了。”
“风、浅、柔!”容少卿这下是真的怒了,三个字简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可气尚来不及散发,就被他强行压下。
“罢了,明天我给你十万两,以一赔十,就当你赢了。”反正初相识的时候他就被她坑了十万两黄金,与之相比,这十万两银子不算什么。他总不能看着她真的去天齐找御长风吧,那他还不得气死。
风浅柔如愿以偿,瞬间乐了,得意洋洋的模样与容少卿的强压怒气形成强烈的对比。容少卿快步离开房间,再这样下去,他真怕自己会忍不住对她“小惩大戒”一番。
目送容少卿远去,风浅柔敛下了脸上的得意,皱眉嘀咕:“送我这么名贵的嫁衣,被我连番戏弄之后,又坑了他的银子,他竟然都一一忍下来了,这怎么越看越像他在暗恋自己了,可绣球的事是巧合、是意外,所以真的有可能吗?”
风浅柔盯着桌上的嫁衣,百般琢磨,硬是没有一个准确结果。有心想问他,可问一次可以说是玩笑,问两次就是她自恋了,而且上次容少卿避而不答,再问也不会有结果。
正在此时,清幽的箫声在夜里响起,缠缠绵绵,荡气回肠,带着无尽的情丝与愁思,听之似能引起无数人的共鸣,让人联想起最伤怀的过往。
风浅柔从窗外跃出去,来到客栈后院。抬目望去,只见一人独坐墙头,他一身黑衣似与夜色融为了一体,惟那一头醒目的白发在夜空中飞扬,一腿直摆在瓦片上,一腿弯曲,端的是潇洒之态,却显无尽寂寥。他眼眸直直望着远方,似乎那里有着他最思念的人儿,手持玉箫放在嘴边,吹出情思缱绻。
“任箫,你大半夜的在这叫魂啊。”曲子吹得那么惆怅,这是要她也跟着忧愁吗。
闻言,墙上那人也就是任箫把箫从唇边移开,回过头来。“小风儿,多日不见,你变化挺大呀,一转眼从豆蔻少女变成了有夫之妇。”
一句话把刚刚营造的气氛完全打散,风浅柔翻了翻白眼,这人果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任箫身形如大鹏展翅,自墙头一跃而起,眨眼飞至风浅柔面前,扬起一抹嬉笑,瞬间掩下了心中无数情丝,任愁肠百结,他在她面前也不会显露一丝一毫。
“你千里迢迢从暗域过来,就是要打趣我的?”
“小风儿,碧落,黄泉。退一步是黄泉,但有本尊的地方便是你的碧落!若你不愿嫁给容少卿,我现在就带你走。”
“这客栈埋伏了不少人手,我们走得了吗?”只怕还没等出了这个院子,就已经被重重包围了,容少卿的银袍铁甲军可不是吃素的。
“我任箫想带走的人,没人能拦得住,哪怕是他容少卿也不行!”
“如此说来,你是做足了准备了,只是……”风浅柔抚了抚额侧的碎发,顿了顿才说道:“我不愿意!”
“为什么?”
“我不愿下黄泉,但九天之上又能如何?既然如此,独在人间即可!”
她的天堂,为天沦之乐!父母尚在受苦,她怎可一走了之!舍了御长风,尚还有容少卿可合作,可若是与任箫离开,她还能做什么?这个一心为她着想,却让她对其越发愧疚的男子,她怎能再利用、伤害他!
“可你的‘人间’在哪,容少卿吗?别做梦了,小风儿,那不是你要走的路。”
“我要走的路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终点,而容少卿能帮我早点到达!”或许并不一定只有一条通往终点的路,弯路也好捷径也罢,但不管是哪一条,他任箫都不在其中。
“我也同样可以帮你。”
风浅柔摇摇头,无声拒绝。任箫身为暗域尊主,固然势力雄厚,可她要的不只是一个暗域势力,她要的是一个不但自己拥有强大实力,而且还可以号令一个国家几百万军队的人,否则,她的无仙阁渗透四国,何需借助别人的势力。
“任箫,你回暗域吧,玄煞的解药我已经在尽力配置了,等成功了,我就替你解毒。”任箫,是我的错,害你饱受中玄煞之苦,是我连累了你的人生,我又怎能再继续拖累你!
在这个世上,任箫也许是惟一一个对风浅柔无所图的人,但正因为如此,他被风浅柔彻底规划在生命之外,因为风浅柔一生为复仇而活,在什么人都可以利用的情况下,她惟独没有利用任箫,而这也许就注定他与她只是一条近在咫尺的平行线,相望而不相交。
任箫苦笑,她若嫁给了别人,那么,即便他解了玄煞又有何用?终不过在往后的漫漫人生路途中,饱尝相思却求而不得之苦。
想他任箫,堂堂暗域尊主,惊才风逸,潇洒邪魅一生,却独独为她失了心魂。
“小风儿,我只是单纯的不忍你跳进火坑,没想到我的一片好心,你竟然不领情。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也话可说。”任箫突然把风浅柔搂在怀中,把所有不舍与心痛显露在风浅柔看不到的眼底。“我走了,祝你好运!”
这个胸膛厚实而温暖,与容少卿不同,容少卿抱过她很多次,他的胸膛很硬,她感觉不到温暖,可是却给她一种莫明的安全感,似乎可以一直依靠下去,只要有他在,就没有任何难题能阻挡她。
风浅柔用力挣脱,任箫的怀抱,终究不是她想要的。
“小风儿,你好狠的心。”任箫双手重叠,抚着心脏的位置,五官全部都皱在了一起,赤果果的写着四个字:我好委屈!
风浅柔脑门前划过道道黑线,他还能再装模作样一点吗?“任箫,你快点滚吧,省得等下你想滚都滚不了了。”
许是为了映证风浅柔的话,天上突有一道声音响起。“任尊主远道而来,怎么也不喝杯茶再走。”
闻言,风浅柔与任箫同时望向声音来源处,只见容少卿站在屋顶,负手而立,夜空中星光点点,他衣袂迎风飘扬,绝世身姿模糊了周遭万千风景,仿似天地间只余他一人。
“得,小风儿,果真被你说中了!”
任箫甩了甩他仅用一根发带束起的白发,身形飞跃而起跃上屋顶,与容少卿相隔数尺对立,霎时,气氛在一黑一白两抹人影的剑拔弩张中慢慢凝滞。
风浅柔瞅着两人,嘀咕道:“这两人不会打起来吧?”
风浅柔运起轻功,身如飞燕般飞上屋顶,站在两人中间,阻挡了两人一触即发的气势。
“过来!”容少卿见到风浅柔竟然挡在他们中间,出口就是命令。
任箫用箫声将她引出来,他本着给她自由,给她时间处理她自己的事情,不予计较,没想到他这一个纵容,任箫就得寸进尺,竟然还敢抱她!
“小风儿,别过去,容少卿,你凭什么要小风儿听你的。”任箫出口反驳,他就是要跟容少卿作对。
容少卿对任箫的挑衅不置一词,上前几步,走到风浅柔身边。既然她不过来,他就过去!
容少卿伸手揽住风浅柔的肩,这一动作,让任箫气得瞪眼,恶狠狠的盯着容少卿那只作怪的“狼爪”,任箫痛恨容少卿的随心所欲,对风浅柔动手动脚,可也恨风浅柔对容少卿的动作竟然没有一点反抗之意。
也许真是习惯成自然,时不时的被容少卿必要或没必要的抱一下,吃几下豆腐,让风浅柔在没有刻意去记起的情况下,默认了容少卿的靠近,简而言之,就是她已经不再排斥容少卿的亲近了。
“卓宏,任箫带来的人,一律杀无赦!”
“是。”
空气一阵扭曲,一身银袍的卓宏飞速闪过,然后便见原本在暗中保护客栈的银袍铁甲军尽数出动,朝着各个方向飞去,目标自然是任箫手下的人无疑。
风浅柔见此立刻急了。“容少卿,你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
“残忍,本宫的残忍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在长悠河上,你不是见识过吗!”
“那不一样好不。”
面对想杀自己的人,别说是容少卿了,就是她也不会轻易放过。可是任箫不一样,他是她的朋友,今晚他会出现在这里,也是本着关心她的目的。可是,他却要对他的属下甚至是任箫本身下杀手!
“容少卿,本尊的人也不是吃素的,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小风儿,容少卿的心狠手辣你又不是不知道,别理他,只要你想,我随时都可以带你走!”
四周一片寂静,可谁都知道,就在这样的寂静里,正进行着一场血雨腥风……
容少卿神情冷凝,对他一句话造成的局面没有半点的表情,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风浅柔脸色越来越难看。
“容少卿,是我误会了你!”风浅柔突然而出的像是道歉一般的话,让容少卿和任箫皆摸不着头脑,但她接下来的话却让容少卿暗自抽紧了一颗心。
“你对我的多次帮助,让我以为我们之间除了合作以外,总该有些‘朋友’的情份存在。真的是我错了!”
风浅柔猛地甩开他揽着她肩膀的手,就要向任箫那边走去。那一刻,她竟不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她为何失望?合作应该还在,她又为何冲动?
还好,风浅柔的冲动没有实现,容少卿一把将其拉向他,让这一切尚还有转还的余地。而风浅柔虽然挣扎、反抗,但却没有使用武功,也许谁都知道,一旦动手,一旦她真的向任箫走去,那么,不管他们各自怀着怎样的目的,都将化为尘土。
“住手!”
两个字似用尽了他全身力气,高傲如他,有朝一日也要为一个女人而妥协!
随着容少卿的两个字出口,卓宏再次回到了暗处,而同样的,其他银袍铁甲军也全部返回原位,制止了一场硝烟。
风浅柔停止反抗,对任箫使眼色,叫他离开。
“小风儿……”
任箫苦笑,他还能说什么,她没有决绝的过来,就代表她不是真心想跟他走,她究竟是为了与容少卿的合作,还是别的什么,他看不清,也不想看清!
眼见着任箫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风浅柔这才彻底放心,她真怕两人会大打一架。
“这下你放心了吧!”容少卿压抑着心里的怒气道。
“容少卿,像你这种一向运筹帷幄,更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心狠手辣的人,误接绣球这种事会出现在你身上吗?”容少卿有很重要的事情瞒着她,从没有这一刻的感觉如此强烈。
“你说呢?”
你看到了我的运筹帷幄,也看到了我的不择手段,更看到了我的心狠手辣,却不曾知道,我也可以为一个人倾尽所有。
真相,如果之前是怕她知道他的心思之后,反而逃得更远的话,那现在,他更希望她自己去发觉、挖掘,发觉他对她的心,挖掘她的感情!任箫是离她最近男人,她只把他当朋友,而自己虽然在此刻看上去不如任箫重要,但相比起来,没有被定义角色的他更有希望。
“话每次都只说一半,任由别人去猜疑,容少卿,你非得这么做人吗?”
“那本宫就说得明白一点,你们俩深更半夜在后院幽会,是将你未来的夫君置于何地,嗯!”
闻言,风浅柔惊疑的目光在容少卿身上来回扫射,然后才迟疑道:“你该不会就是为了这个生气吧?”
“错,本宫是想告诉任箫,凭他的势力,要想带走你难如登天!”
“容少卿,我才知道你也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难道你还怕我跟着任箫跑了不成,可这对你的利益并没有实际意义上的损失啊。容少卿,合作是你提出的,可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我到底能给你带来什么益处。”
“风浅柔,本宫需要一个太子妃,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而这位置也只有你能胜任,所以,合作可以,但你首先必须做到一点,那就是尽到你身为凤秦太子妃的责任。凤秦风波暗涌,远远没有你想象中的平静,本宫、容鄄、柳贵妃三方势力抗衡,本宫若将他们一举覆灭,必然会使整个朝廷乃至凤秦都陷入瘫痪状态。”
“这么严重?”她知道容少卿在凤秦一手遮天,早就成了实际上的掌权者,容鄄似乎已成了可有可无的人,可现在听容少卿这么讲,她才发现事情远没这么简单。
“风浅柔,你的仇本宫会帮你报,但你要做的就是当好你的凤秦太子妃。”
“我答应你,从今以后,我们齐心协力,我助你平定各方势力,你助我报仇雪恨!”
风浅柔举起自己的右手,与容少卿右掌相对,“啪、啪、啪”三声,击掌为盟!
容少卿看着展露笑容的风浅柔,勾唇一笑:你这凤秦太子妃的名号一旦戴上,就明想再取下来了!此刻的风浅柔还不知,容少卿借着合作之事,谋夺了她的一生!
……
翌日,朝阳初露,车队整装待发,容少卿高坐于马上,看着风浅柔穿着他亲自为她订做的嫁衣,坐上花轿。
队伍,出发,朝着凤秦的大路行进,朝着前路的风霜雪雨前进,朝着充满希望的幸福生活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