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乐一听这话,神情陡然凝住,她果然知道自己的父母。那么,自己父母的死是否和她们有关?但是也不可能,若是她们杀了自己父母,龙家的人岂会善罢甘休?
她盯着罗辰,道:“我父母是怎么死的?”
罗辰犹豫了一下,迟疑地看着尹乐,却没有做声。
尹乐厉声道:“说!”
罗辰被她脸上的凌厉吓住,缩了缩脖子,有些慌乱地道:“你父母的死,和我没有关系。”
尹乐敛住冷凝的眸光,双手握住扶手,手背的青筋隐约可见,她压住内心的纷乱,尽量和缓地道:“我只要知道真相。”
罗辰拨了一下凌乱的发鬓,语气有些忧伤地道:“你的父母,是我所见过最好的父母。他们并非是死在谁的手里,他们是自尽的!”
尹乐的呼吸几乎停顿,她倏然站起来,冷道:“自尽?不可能,他们怎么可能自尽?你就算要编造谎话来骗我,也要合情合理一些!”据祖姑婆所言,父母在她出生没多久就死了,他们的女儿刚出生,怎么可能舍得自尽?再说,又是怎样的局面逼得他们不得不自尽?这压根就不存在的事情,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龙家的人都不会袖手旁观,他们用不着自尽。
罗辰摇摇头,眸光肃然,道:“这事儿,我绝对不会胡说。他们夫妇,是我最敬仰的人,我断不可能会胡乱砌词。”
羽凡这回儿也好些了,她坐在莲花座上,虚弱地道:“此事,我也可以作证!他们确实是自尽的。”
尹乐盯着羽凡,冷道:“好,你们尽管说,看看编造的谎言是否合情合理!”
罗辰道:“当日,魔神再现人世,炼山大仙怕他查出当日的真相,所以派遣我跟羽凡到人间监视。适逢那年龙景卿夫人生了一位女儿,并且众所周知,这位女儿是日后的龙家继承人。而当时我们跟踪魔神来到你父母居住的山涧小庄。当时,还来了龙家的好几个人,魔神当时与龙家的人大战一场,魔神的变得很厉害,龙家不知道是否因为没有当家人在场,没有龙杖坐镇,还是因为心虚处处相让,最后竟不敌魔神。后魔神夺下初生孩儿,并且立誓等她掌管三界法度之时来杀害她。龙景卿当时恳求魔神放了孩儿,他愿意以自己的命换孩儿的命。魔神嘲笑天下没有这样肯为别人牺牲的人,说若龙景卿真的舍得用自己的性命换孩儿的性命,他日后或许会考虑放过这孩儿。龙景卿听得他这样说,当场就自尽身亡,他的夫人见相公为女舍身,也不愿意苟活,自尽于龙景卿身旁,当时,还有龙家的几个人可以作证。魔神似乎没想到他果真舍得用自己的性命换取孩儿的性命,愣了好一会,才默然离开。龙家的人无法找他报仇,因为是龙景卿自己选择的,他为了自己的女儿,哪怕用自己的生命只换来一丝希望,他也甘愿!当时我的心十分震撼,我不明白这是怎么样的一种感情,竟能让人放弃自己的生命,也要换另一个人的安然无恙,直到后来,我也为人父母,我才明白到龙景卿当日所作的一切,是出于对女儿无私的爱!”
尹乐只觉得全身冰冷,脸上也冷得叫她打颤,她伸手胡乱摸了一把,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她伸手压住自己的小腹,里面,也有一个生命,她也即将为人父母,但是,她还没能够体会做母亲的心情,却要接受来自父母带给自己的震骇。
她知道这个是事实,若说龙家当时还有好几个人作证,那么,这就一定是真相。这也是为何到现在,她们都不愿意告知自己杀害自己父母的仇人是谁。
她从牙缝挤出一个字:“滚!”
罗辰可怜地瞧着她,之前并不知道她就是龙景卿的女儿,若知道,大概也不会这样处处与她为难。她如今想起龙景卿夫妇,心头依旧有压不住的震撼。龙景卿甚至还没能换来魔神的一句保证,就先用自己的生命去换这么一缕渺茫我希望。他是龙家的男子,理当知道仇恨最是顽固,就算用生命鲜血,也未必能够释然的。
出于这种怜悯,罗辰离开之前,说了一句:“你父母死的时候,没有什么痛苦。”
尹乐闭上眼睛,坐在椅子上,双手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胡乱地擦去脸上的泪,刚擦去,泪水又不断地掉下来,竟像擦不尽似的。她这辈子,还没流过这么多的眼泪。
心里一片狼藉,仿佛被一场大火烧过的小院,处处頽桓败瓦。
当大殿内终于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无可抑制地哭出声来。
那夜,她如同鬼魅一般,来到摄政王府。
她就静静地坐在楚晔原先为她所建的阁楼里,他曾经说过,以后他们要在这里临风望月,过最幸福的日子。
她伏在栏杆上,任凭寒风吹乱她的长发,她像地狱来的幽魂一般,脸上带着一股萧杀之气。
楚晔一步步走上阶梯,夜风卷起他一身黑色的衣裳,他俊美如神诋的脸庞,带着一股决然之气。
他们都清楚,这也许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而这一次相见,兴许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尹乐抬起头,有些疲惫地看着他,月儿清明,洒了一地的清辉,他的面容在月亮底下显得十分俊逸。她的心,无可抑制地抽痛起来,曾经,她那样全心全意地爱着他。
阁楼底下,路阳和林海海已经赶到。跟着来的,还有寿头楚坤与红颜漠岩。林海海通知了路阳,便带着寿头赶过来,她赌一把,赌尹乐会为了寿头放弃这种自杀式的对阵。
尹乐布下了结界,林海海与路阳在试图冲破,但是,龙女布下的结界,并非一时半会能够破解。寿头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听林海海说带他去找姐姐回家,他心里慌得很,但是,他没有闹,而是强自镇定地跟着大家来到楚晔府潜。
当他抬头看见尹乐坐在阁楼之上,长发飘风,竟觉得有一股不祥的感觉,他轻轻地喊了一声:“姐姐,你快下来,跟寿头回家!”
尹乐看着他,神色是柔和而慈爱的,她轻声道:“寿头乖,你先回去,姐姐马上就回!”
楚晔来到她身旁,伸手撩拨她的长发,淡淡地道:“就让他们都看着吧,你我之间,总需要一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