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
丫鬟们进进出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从产房里被端出来。
林老爷担忧的望着产房的位置,那里,他的妻子在生产。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从屋内传来,林老爷当即往产房的大步走去:“夫人!”
他还没来得及触碰到房门,就被身边的小厮拉住了。
“老爷,使不得啊!”
林老爷虎目一瞪:“让开!”
他的夫人在里面生产,让他怎么安心的继续站在这里?
小厮跟在林老爷身边的时间久了,自然了解自家老爷和夫人之间的情意。
不过了解归了解,这女子生产,男子进产房可是大忌。
更何况,夫人之前害怕老爷闯进去,也叮嘱过他,让他一定要拦住老爷。
夫人平时对他那么好,他可不能让夫人失望。
小厮也知道,现在自家老爷肯定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
于是搬出来之前夫人的话道:“老爷,夫人说了,让您好好在院子里待着,您要是擅自进去,等她生完孩子,势必是要家法伺候的。”
林老爷身子一僵,忍不住恼羞成怒的踹了小厮一脚:“狗东西,连你也敢来威胁老爷我了!”
他踹的并不重,小厮嘿嘿笑道:“小的不敢,这都是夫人吩咐的,小的也只是听令罢了。”
知道了自己夫人的吩咐,林老爷还是想进去,但是又怕惹恼了夫人。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产房里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闻声,林老爷精神一震,再也顾不得什么,当即就推开产房的门,冲了进去。
“夫人!”
负责接生的产婆见他来了,满脸笑容,说着讨喜的话:“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夫人给您生了个千金呢!”
“好好好,都有喜钱,都有。”
随口应完产婆的话,也不等产婆回应,他就已经来到了床边。
林夫人刚刚生产完,浑身力竭,脸色苍白。
“夫人,你怎么样?”
林夫人微微一笑,安抚他:“我只是有些累了。”
她的手被林老爷握在手心里,笑着问他:“你看过我们的女儿了吗?”
林老爷摸摸鼻子,避而不答:“我现在就让人抱过来。”
“来人,把小姐抱过来。”
等丫鬟把孩子抱过来,林老爷有些手足无措。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软软的,小小的,嫩嫩的。
他怕自己一个大老粗,不小心把她给碰坏了。
林夫人见状,让丫鬟把女儿放到自己的旁边。
宠溺的目光看着怀里熟睡的婴儿,“老爷,我们的女儿长得很好看呢。”
林老爷看着自己的夫人,有些一言难尽。
他夫人生孩子的时候,怕不是傻了吧?
就这红彤彤的小脸,那头上还有些麻麻赖赖的东西,她是怎么说出来“好看”这两个字的?
他都有些担心自己闺女以后嫁不出去。
不过林老爷识趣的没反驳。
算了。
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吧。
反正他林家有钱,到时候给他闺女招赘就好了。
......
漆黑的夜色里,一盏盏孔明灯承载着美好祝愿飘向了远方。
“阿秋!”
一个糯米小团子被一妇人抱在怀里,猛地打了个喷嚏。
林夫人给怀里的小团子擦了擦鼻涕,哄道:“哎呦喂,娘亲的小祖宗,咱们进屋去等你爹爹好不好?”
糯米小团子耸了耸鼻子,头一偏,奶声奶气道:“不要!爹爹答应了,要给清清,带花灯回来的,清清要等爹爹。”
“你爹爹回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清清都打喷嚏了,你要是生病了,娘亲和爹爹都会心疼的。”
林夫人摸了摸女儿的头,“咱们去屋里等,你平平安安,活蹦乱跳的,才能玩你爹爹给你带回来的花灯啊。”
糯米小团子格外执着,非要在院子里等爹爹回来。
林夫人没有办法,只能让人去屋里把兔毛大氅拿出来,披在小祖宗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
心里埋怨林老爷,非说什么要给女儿带花灯。
现在好了吧,待在院子里都不愿意进屋,到时候病了,心疼的还是他。
林老爷还是信守承诺的,没多久就提着个花灯进了院子。
“清清,看爹爹给你带了什么?”
本来还蔫哒哒的窝在娘亲怀里的糯米团子,看见林老爷手里精致的花灯,眸子瞬间就亮了。
“是花灯!”
林老爷得意的凑在女儿身边:“爹爹没骗你吧?真的给你带花灯回来了哦。”
“嗯嗯,谢谢爹爹!”
小奶音软软的,糯糯的,他女儿真可爱。
林夫人含笑看着林老爷,倒是让正骄傲的林老爷无端感受到了凉意。
转头一看,就对上了林夫人的目光。
林老爷讨好的握住她的手:“夫人,怎么啦?”
“还说呢!”林夫人把手甩开:“要不是你好好的,非说要让女儿等你,她也不会固执的非要在这等你回来,都不肯进屋。”
“你回来前不久还打喷嚏了呢!”
林老爷瞬间心里涌上愧疚,上前抱住正在玩花灯的女儿。
“乖女儿,都是爹爹不好,是爹爹回来晚了,清清和爹爹娘亲进屋去好不好?不然生病了就要喝苦苦的药了。”
糯米团子两只小手一起拿着花灯,乖巧的点了点头。
“好吧,清清进屋。”
......
年节将至,大雪纷飞。
人们都忙忙碌碌,准备着过年的事宜。
在这热闹的气氛里,当地有名的富商林家宅院里,正在经历着一场杀戮。
数十名身着黑衣的身影,手起刀落间,就是一条生命的陨落。
地上厚重的积雪被淋漓的鲜血染红,丫鬟小厮们逃的逃,死的死。
在林府一处隐蔽的院落,一个小厮带着一个小奶娃悄悄的往小门的方向去,那里通往府外。
小奶娃身子颤抖着,晶莹的大眼睛里满是迷茫和不安。
她想问身旁的小厮,为什么爹爹娘亲不和他们一起走。
可是娘亲不让她说话,也不让她哭。
娘亲说,让她好好的活着,不要给他们报仇。
不知道那些黑衣人是不是真的没有注意到两人的踪迹,还是不在意一个小屁孩,反正最后小厮带着林清顺利的逃了出去。
小厮手里有老爷夫人给的银票,带着林清东躲西藏。
为了躲避追杀,林清换下了娘亲亲手给她做的衣服,穿上了粗布麻衣。
为了不惹人注目,他们手握银票,却不敢花,生怕引来别人的注意。
小厮带着林清逃到了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
隐姓埋名,过着粗茶淡饭的生活。
可是,好景不长。
小厮旧疾发作,已经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甚至清醒的时候都不多。
林清想让照顾自己的叔叔好起来,可是她又不知道要怎么办。
以前她生病的时候,都有爹爹和娘亲在旁边照顾她。
还会请来一个白胡子老爷爷给她看病,让她喝苦苦的药,然后过不了多久,她的病就会好了。
林清想找白胡子爷爷。
可是她不知道去哪里找。
林清觉得自己好没用。
她无助的趴在小厮的床边哭。
可是,小厮已经昏迷过去了,没有办法告诉她应该怎么做。
林清哭的累了,小身子很疲惫,可是她不敢睡。
她怕自己一觉醒来,就再也见不到叔叔了。
她强撑着往外面走。
叔叔说,不让她到处乱走,也不让她和别人说话。
可是,她要是不出去找白胡子爷爷,叔叔会不会也和爹爹娘亲一样?
林清很害怕,她已经失去了爹爹娘亲了,她不想也失去叔叔。
他们两个自从来到这里,林清就没有出过门。
现在骤然上街,看着街上人来人往,林清有些茫然。
她没来过这里,她不知道要去哪里找白胡子爷爷。
林清找了一个看起来和叔叔一样和善的伯伯,想问问他,她要去哪里找白胡子爷爷。
林清很幸运。
那个看起来和叔叔一样和善的伯伯告诉了她要去哪里找白胡子爷爷。
林清也很不幸。
她还没找到白胡子爷爷的时候,就被人盯上了。
林清从小就被养的白白胖胖的,精致可爱。
就算离了家,穿上了粗布麻衣,小厮也没有在吃食上委屈了她。
一个精致又讨人喜欢的小孩,独自走在大街上,很快就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林清被人掳走了。
她刚走到医馆门口,还没来得及为小厮叔叔请白胡子爷爷,就被人打晕带走了。
等她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周围都是哭声。
小孩子的哭声震耳欲聋,几乎能把人送走。
林清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昏暗的房间里,十几个和她差不多大小的孩子,男孩女孩都有。
屋子里还有股尿骚味,直直的往人的鼻子里钻。
林清小小的脑袋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明明是要去请白胡子爷爷给叔叔看病的。
她怎么会来了这里呢。
就在她的小脑袋迷糊的时候,屋外的人可能是被小孩的哭声吵得烦了。
凶神恶煞的吼道:“哭什么哭?再哭把你们的舌头割了!”
林清的小身板抖了抖,眼泪悄无声息的顺着有些脏污的小脸流了下来。
她想爹爹了,想娘亲了,想叔叔了......
......
“世子!世子!您慢点儿,等等小的!”
京城的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一个身着锦衣华服的小男孩在人群里跑来跑去,这里瞧瞧,那里看看,丝毫不管身后的小厮。
突然,一个画糖画的摊子吸引了小男孩的注意。
他凑了过去,看着摊主寥寥几笔间,就把一个小兔子画的活灵活现。
他有些手痒痒了。
“我可以画吗?”
他已经开始跟着家里请的名师学习了,琴棋书画都有教。
摊主看他穿得不错,不像付不起钱的样子,也不拒绝,笑眯眯的道:“可以,不过得加钱。”
顾客画糖画是新手,会浪费他做生意的时间的,小本生意,当然得加钱。
许迟摸了摸自己的荷包,里面有银子。
刚想拿出来一个给摊主,就被追上来的小厮拦住了动作。
小厮大眼一扫就知道他家世子想干嘛,“世子,买糖画用不上银子,您只管买,小的付钱。”
闻言,许迟也不管了。
在小厮付完钱之后,他就接过摊主手中的勺子,挖上糖浆,开始作画。
许迟从开始跟着夫子学习,就一直被夫子夸赞天资聪颖,画即使是刚入门,但也画的有模有样的。
但,他今天在糖画上折戟了。
画糖画和在纸上作画到底是两码事。
画糖画需要了解糖浆的特性和浓稠度,还要能控制线条的粗细,动作要快,才能在糖浆凝固前,完成糖画的制作。
许迟面色阴沉的看着台面上那一摊饼状物,有些愤愤。
他从出生以来就没遇到过这么大的坎。
小厮见他脸色不佳,连忙道:“世子,您这是第一次,还不熟,多画几次就好了,小的我第一次画的时候,更差,跟条蚯蚓似的。”
假的,他哪里画过糖画这东西。
不过他家世子得顺着来,不然容易跟你犟,小厮对此已经很得心应手了。
许迟到底还是小孩,哄一哄,脸色就好转了不少。
不过还是不想看见自己画的那丑东西,随口道:“赏你了!”
然后转身就走,眼不见为净。
小厮堆着笑,行了个礼,“谢世子赏。”
摊主目睹了这一幕,心下暗道,这贵人的身边人也不好当啊,看着丫的,可真是嘴上抹油,滑不溜秋。
他心里吐槽,手上动作一点也不慢,把冷却凝固的糖画递给小厮,笑着对许迟的背影道:“您下次再来啊!”
许迟步子一顿,然后走的更快了。
许迟今天还没玩够,哪怕在糖画上受了挫,过了一会儿也就抛之脑后了,继续在街上晃悠。
他这次走的慢,小厮也能跟得上他。
目光紧紧跟随他的同时,还不忘咬一口其貌不扬的糖画。
别说,甜滋滋的,还怪好吃。
许迟漫无目的的晃悠,也就对街上的行人多留意了些,主要是观察他们,借此找点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