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皇上端起茶盏啜了一口甘甜的蜜水。
苏培盛余光瞥了一眼主子爷的脸色,那沉静的面容暂时看不出任何波澜。
他稍微往后挪了一小步,恭敬的上禀。
“皇上,小夏子奉命在永和宫照看胧月公主,不料无意中撞到青菊带着人挖胧月公主窗外的桂花树。他见状便上前帮忙,没想到这一帮,倒是在树根处发现了一些蹊跷之物。”
“奴才刚刚将小夏子送过来的东西送到李御医处检查,他说小布包里放的乃是麝香。”
麝香乃阴损之物,皇上对此极为敏感。
皇上眉头微皱。
“麝香?先前不是发现有脏东西,这里里外外都筛查了一回,怎么还有漏网之鱼?”
“回皇上,这小布包埋得极深,深埋在桂花树的根部,若非深挖,根本不可能发现。”
苏培盛硬着头皮继续说。
“李太医还说,看着小布包内的泥土都含有麝香,猜测这小布包应该是多年前埋进去的。”
“奴才斗胆查了这桂花树的出处,发现这是您继位后第一次大选,众小主入宫后,戾妃娘娘赏赐给碎玉轩的。没过多久,贞妃娘娘抱病,惠妃娘娘和皇贵妃娘娘上门探望,这树就被送到了永和宫。”
“这两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深得皇贵妃娘娘的喜爱,多年来一直种植在后院里。”
皇上紧握着手中的茶盏,目光凝视着那泛黄的蜜水,不知道这剩下的桂花蜜水还要不要继续喝。
他从前在永和宫用膳后,时常陪着容儿一起散步。
每次路过两棵桂花树,都会深吸几口浓郁的芬芳,容儿也同他一样沉醉其中。
甚至是当初迁宫时,若非两棵桂花树扎根于地下难以移植,她还想着要带走呢。
如今永寿宫的后院也种了两棵桂花树,这桂花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皇上猛地大灌了一口,试图用蜜水来压下心中的翻腾。
甄氏素来聪慧,一入宫就装病,想必是窥见了桂花树下的秘密,用此来保全自身。
可那时住在永和宫的容儿尚未承宠,她就早早的将两棵桂花树挪了过去。
甄氏与容儿是同一批入宫的秀女,按理说二人比旁人更多了一份惺惺相惜之情。
但甄氏却如此行事,是遵从甄家的教导,提前铲除对手吗?
皇上想得更远,端看华贵妃十多年来才艰难的生下安乐公主,足以可见这麝香对女子的损伤。
若是容儿不慎中招,那弘瞻、弘曜和昭华这三个孩子岂不是......
皇上想到最后,后背上惊出了冷汗!
知天命之年的自己膝下没有能拿得出手的皇子,这会造成什么后果?
他可比任何人都清楚。
老八、老十四和其它反对他的兄弟,每次不都是拿子嗣不丰来踩他的痛脚吗?
还有惠妃明明是用了孕灵丹怀上的孩子,李松苓也再三保证过,她腹中的孩子无比强健。
可事实上这个无比强健的孩子出生没几天就夭折了。
素来爱菊的惠妃为何临终前偏偏对那一棵桂花树情有独钟?
难不成她发现了孩子早夭的秘密,是想替甄氏遮掩?
皇上急忙追问。
“苏培盛,朕记得永和宫后院有两棵桂花树,那另外一棵呢?”
“回皇上,那棵树毁于地龙翻身。恰逢宫中缺少柴火,膳房的派人拖走了。”
苏培盛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那留下的大坑是永和宫的宫人自行填平的。”
皇上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心累地问道。
“苏培盛,你如何看惠妃在临终前要求让那棵桂花树陪她一起走?”
苏培盛迟疑了几个呼吸,他试探性地猜测。
“奴才听说惠妃娘娘疼爱胧月公主,那棵桂花树就在公主的寝宫外,想必娘娘是舍不得公主吧。”
惠妃她这是为了胧月,到死都要为甄氏遮掩!
她可曾想过自己的儿子是否也因着这棵桂花树才没了的?
更有甚者,她自己就是丧命于甄氏之手。
皇上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恨恨的提醒。
“苏培盛,甄玉娆要在限定期限内嫁人,你可一定要放在心上。”
“主子,奴才绝对不会忘记此事。”
苏培盛决定要提前和甄二小姐打声招呼,看她如何选择。
不久后,安陵容歇晌才起身,宝鹊就匆忙来禀。
“主子,永和宫桂花树之事已然暴露,皇上宣了李松苓到养心殿诊脉,留在那里写大字的七阿哥和八阿哥也一并被检查了。”
“好,本宫知道了。你们......”
安陵容的话未说完,就瞧见小林子领着李松苓往里走。
“微臣太医院李松苓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安陵容故作不知地发问。
“李御医平身。请问你在此时过来,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回禀娘娘,皇上说春夏交替之际极易身子不适,特命微臣前来给您请平安脉。”
李松苓如实回话。
“那就有劳李御医了。”
安陵容配合地伸出手,还主动覆上了帕子。
片刻后,李松苓放心的收回了手。
“娘娘,您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脉象显示您有些上火,微臣这就给您开一副去燥的药。”
安陵容温和的应下。
“好,劳烦李御医了,稍后让宝鹅同你一起去取药。”
这几日东西六宫的宫道上多了几个扫洒的生面孔,是时候让宝鹅出去转一圈儿了。
帝王多疑,后妃皆忧心呐!
翊坤宫那边也要知会一声,让颂芝盯着华贵妃,可不能再私下骂皇上。
晚膳前,李松苓给皇上膝下的阿哥和公主都请了平安脉。
安陵容听闻消息后,再次感叹皇上的谨慎。
麝香这东西,长期用了可绝育,但瞧着华贵妃就知道也能强身壮体。
只是不知道李松苓伺候皇上这么长的时间,可有把出他身子的异常。
烛火摇曳,皇上正伏案处理折子,苏培盛又走到了近前。
皇上熟练地放下朱笔,斜了他一眼。
“说!”
苏培盛低着头恭敬的禀报。
“启禀皇上,底下的人回报,贞妃娘娘偷偷在钟粹宫里烧纸祭奠,且隐约还传来了压抑的哭声。”
贞妃娘娘的胆子可真不是一般的大哟!
才得知温实初一家子白日里遭了难,她这就迫不及待的偷偷祭奠。
这简直是将主子爷的脸放在地上踩啊!
苏培盛偷看了一眼浑身冒着寒气的主子爷,心中暗想,这贞妃娘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不过他倒是喜闻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