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儿?
眼前是一片黑暗,她觉得好冷,不由自主地抱住了胳膊。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这是谁的声音?!谁在说话?
她到处寻找声音的来源,却什么也看不见。
“阿雪,我们不是朋友吗?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从来没有想过你的剑有一天会刺在我身上。你知道吗?真的好痛……好痛……”
镜荷!
“对不起镜荷,我不想那么做的,但我没办法……”她一个人对着无尽的黑暗自言自语着。
“从今以后,我们不再是朋友,你让我觉得厌恶。”徐镜荷的身影一闪而过。
“不!别走!”
“阿雪,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我的阿雪不是一个会伤害朋友的人……你不是她……不是……”顾流霜的身影也出现在眼前,可顾飞雪仍然抓不住,留不住。
紧接着是邢千里,“我们的婚约不再作数,既然你那么想要自由,那我就给你,今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顾小琳摇着头:“阿雪,你太让我失望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残暴不仁,我当初就不该把你捡回来。”
她眼里的泪夺眶而出,被抛弃是她最怕的事,她发了疯似的在黑暗中寻找顾小琳的身影,一直哭着道歉:“姑姑,不要丢下我……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求你别丢下我……”
突然,黑暗中出现一双手,死命地掐住了她的喉咙,是上官凌芸:“你一点都比不上知意,因为你,我的知意才会死,都是你害了她!我要你替她偿命!”
“芸姨……阿娘……”
手,一点一点缩紧,她却使不上一点力气抵抗,眼看着朋友们,所爱之人,都漠不关心地站在一边。
她的眼尾流下泪来:“……不要……”她艰难地抬起手,黑暗将她吞噬,仿佛一道无形的监牢永远将她困住。
她猛地从噩梦中惊醒,一下子从床上坐起了身,头还在嗡嗡发鸣,她闭着眼晃了晃头,眼前的重影逐渐重合,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某个客栈的房间。
这是哪儿……
她揉揉太阳穴,疲惫感迫使她再次闭上眼,等她再次睁开眼时,视线忽然被袖口里的血迹留住。
有血……
一段又一段的记忆不断涌现,大脑无意识地将它们拼凑在一起,还原了经过,她想起来了,她又杀人了!
有个水云剑宗的弟子被她一剑贯穿了胸口,当场毙命!
“是不是又是你!”
“我知道是你!你又开始占据我的身体,肆意妄为了对吧!”
“为什么不回答我?你说话!你说是你下的手!快说!”
“我不可能随便杀人,不可能……”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呵,别把什么事都栽在我头上,好吗?你扪心自问一下,到底是我夺舍了你,还是你自己动的手?】
晏濯尘闻声推门而入,见顾飞雪醒来,又开始发疯,立即上前制止住她。
“你骗我!不是我,不是我!”
【你好好想清楚,我有多长时间没有控制过身体了?】
【承认吧,其实你比你自己想象得还要残忍,这么些年,死在你手里真的没有无辜的人吗?】
【你为了自己活命,为了完成任务,你的刀杀过多少人,这些你自己算过吗……】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出现?】
【顾飞雪,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一体双魂啊。】
【我就是你,我们从来都是同一个人。】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痛苦地抱着头蹲下身,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顾飞雪,顾飞雪?”
晏濯尘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她的名字,使劲把她的头掰过来看向自己,“顾飞雪!你看着我,我是晏濯尘,不要被心魔所影响!凝神静气,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这句话在她听来却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番景象,自己的脸和身体被完美复刻,代替晏濯尘得意洋洋地对自己露出笑容。
【表面上说的好听,绝不会滥杀无辜,其实呢,还不是和我一样,仗着一身武功,想杀谁就杀谁……顾飞雪,谁还能比你更懂“两面三刀”啊?】
她情绪激动地抓住晏濯尘的胳膊,不断追问:“告诉我,你究竟要怎样才能放过我?我真的要被折磨疯了!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
“顾飞雪,是不是罗毅又在你身上下了毒?到底发生什么了?”
她的意识短暂地恢复了一点,看见晏濯尘,她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双手紧紧握住晏濯尘的手,恳求道:“晏大哥,不是我杀的人,你相信我!你要相信我!”
“你先冷静下来,抱元守一,不要再胡思乱想!”
“她在这儿,她就在这儿!都是她做的,是她杀了人赖在我头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我说过,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副人格的身影像鬼魅一般出现在晏濯尘身后,顾飞雪看见她,连连摇头,嘴里口齿不清地重复着“不是我”三个字,陡然间一口血吐了出来。
见状,晏濯尘立即扶好她,运功替她疗伤。
奇怪,她口中所说之人到底是谁?是心魔还是……
过了一会儿,顾飞雪才清醒,“你救我干什么……”
“救人还需要理由吗。”
“……我杀了你门内弟子,你应该替他报仇才对。”
“当时的情况我一清二楚,那个弟子想立功,故意往你那里冲,他完全有机会活命的,是他自己选择要去以卵击石。”
“但他还是因我而死,这是不争的事实。”
运功完毕,顾飞雪自己调息了片刻,总算没什么大碍了。
她伸出手腕,示意:“你若要抓我回去复命,我没有怨言。”
“你可要想清楚后果……我和贺师兄自然不会多说半句,但悠悠众口,你是白浮生弟子的事很快就会人尽皆知,三师兄向来痛恨邪魔外道,他不会因为你是女子,就怜香惜玉。”
想起钟显扬那浑身的伤,她怎会不怕,只是面上装得平静。
“我还是那句话,离开平洲,走得越远越好。”
她失神一笑:“……我还能去哪儿?”
她这种身份,又随时会走火入魔,无论去哪里都会给别人带来灾殃,倒不如死了干净。
晏濯尘本想问她和邢千里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想了想又按下不提。
“实在不知道去哪儿,就找个山间野林安顿下来,远离江湖纷争,自给自足。”
说到这个,顾飞雪眸光一亮,“我知道去哪儿了。”
她只在这里待了一晚,隔天一早就和晏濯尘道别。
“说再多也不如一句——多谢。”
晏濯尘慨然一笑:“希望我这个提议对你对我都是正确的,再见时,你依然平安无恙。”
“会的,我会的。”
直到她骑上马,扬长而去,晏濯尘还在回味昨天在房间里,她抱着他的胳膊,那一声“晏大哥”,她是不是恢复记忆了呢?
晏濯尘无从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