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仪见现场的气氛被天一真人随口几句话便轻描淡写的控制住。心中敬佩这位武林宗师的同时也立即从尴尬中缓过神来,继续中气十足的大声道:“接下来再有请,禅道令所有者信言大师,德道令所有者叶达老先生以及信道令所有者董天擎老先生。”
少林方丈,咏春叶家族长及董天擎分别落座,见“五位”长老均已坐下,司仪很识趣的退下了前台,而东道主董天擎却是淡淡的开口了:“各位武林同道,这次是第六届师道盟大会了,回首往事,师道盟已经创办了七十余年,其中的艰辛和困苦实在是让人不胜唏嘘,但我们依旧走过来了,依旧为了保护伟大的中华民族而存在着,依旧屹立在世界的东方。”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后,董天擎那怪异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压了压手,待得台下安静之后,他才淡淡道:“好了,废话我这个糟老头子也就不多说了,下面。师道盟十年一届换届选举大会现在正式开始,首先,请五位长老将五块道令放置于台上。”
说罢他将信道令首先摆放在台桌上,其余四人也将道令依次拿出,江古伦左右转头望了望,发现五块道令形状各有不同,自己的武道令是八卦形状,天一真人的魂道令是一块太极圆铁,信言大师的禅道令是一个刻着佛文的令牌,叶达老先生的德道令是一块正正方方的古朴铁牌,而董天擎的信道令则是雕刻着飞虫走兽的弯曲铁牌。
事实上师道盟成立以来这五块道令便没有怎么易主过,魂道令是为道家所设,峨眉跟全真曾经跟武当争夺过魂道令的所有权,但成功的次数却只有一次;而武道令一直被闲竹把持着,虽然八卦门人丁寥落,但武道令四十年来都未曾易主;禅道令非少林莫属,因为中国实在找不出一个可以跟少林平起平坐的佛门;德道令是咏春叶家从崆峒手中抢过来的;而信道令,八卦董家崛起于北方之后在二十年前将形意姬家挤下了师道盟长老之位。
将五块道令一一摆放在桌上,台下的武林人士尽是伸长着脖颈想要看看这传说中的东西究竟是何模样,一些武林宿老也是眼中放光,想来他们都清楚拥有一块道令那就代表在武林之中的地位达到一种超然的高度,无论是对家族还是门派,都有着无法预估的好处。
董天擎见五块道令都已经摆上了台桌,继续说道:“现在进行第二步,由五位长老和师道盟内各位执事提名选举出道令的继承者,然后进行投票选举!”
继而是一个比较无聊的过程,每个长老和执事手上都会放下一张纸。每人选出一个道令的继承者,当然也能够提现今道令持有者的名字,这是不违反规定的。
江古伦几乎忍不住要咬笔杆,这武林人士他认识的又不多,就知道边上这几个老家伙,要他去给那些年轻有为的才俊提名还不如直接砍了他,看着每一块道令下的那个空格,江古伦一个头变得两个大,就算以前数学考试也碰到那些变态吐血的脑残题目他也没这般过,踌躇了好一阵,忽而轻轻拉了拉边上天一真人的衣角,问道:“真人,我可以在这五块道令下都写上一个人名字吗?”
天一微笑着摇了摇头:“长老的权限比执事稍大,所做的决定自然能起到更大的作用,所以是不能只填一个的。”说到这老者顿了顿,凑近一点轻声问:“你是不是不认识武林中的后生俊杰,不知道该如何填?”
“恩……”江古伦抬眼奇怪的看着面前这个老道士,心道莫非这老头想让我照着他的填?但嘴上却是干笑着答道:“让真人见笑了,我踏入江湖的时日不多,对武林中的一些事迹也不太了解,所以并不识得几个同道中人。”
“那好办!”天一神秘的一笑。一双澄净的眼睛眯成了一条小缝:“我这里的几个人你可以借鉴一下,相信会对你有些帮助的!”说罢好心的将自个那张纸推过来一点。
江古伦心头暗骂一句老狐狸,表面却是恍然大悟一般,惊喜的道:“我想到了,我知道该怎么填了,真人,谢谢你!”在天一还没有反应的时候,他便拿着笔杆在纸张上哗啦啦的一阵乱画,然后交给了一边的董天擎。
为了体现师道盟的选举大会够公平公正,每一次选举都是交给信道令的持有者主持,因为信道令代表的是诚信,而董天擎也确实是这样一个人物,举贤不避亲,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五位长老,十五位执事的名单都交给了董天擎,他拿着名单站起身来,身后是精通电脑的董家弟子,只要他一唱票,便会有统计数据在身后的大屏幕上显示出来。
董天擎将手中的提名人员尽数报出来,因为五位长老是师道盟的最高存在,所以他们提选的人会被更为重视,相当于拥有两票。放在了屏幕的最上方,字体也要稍大一些。
经过一系列繁杂的统计,终于结出了最后的提名结果。
魂道令候选者包括天一真人在内的有七人,天一当之无愧的成为票数最高的获得者。
武道令的候选者很是繁多,有十几个人,其中票数最多的是形意姬家的家主姬别风,排在第二的竟然是拥有四票的楚中云。这让台下的楚中云瞠目结舌,他生性放浪,可受不得这师道盟的约束,若是国家有难时他定会挺身而出,但平常日子他还是乐得逍遥。
倒是江古伦有些奇怪,他把武道令的继任者写上了楚中云,还有两票又是谁投的?刚才唱票的时候没说另外四位长老也投了楚中云,难道那十五个执事中还有看楚中云顺眼的?
禅道令候选者包括信言大师在内只有一人,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禅道令一直被少林把持,不知道会持续到哪一个时代。
德道令获票最多的人竟然不是叶达老先生,而是一个叫叶沝的五十多岁老人,听说他是叶达老先生的儿子,老先生年事已高,看来是准备退位让贤了。
信道令获票最多的人是董文龙,这自然也是众望所归,至少江古伦和董天擎就都是投了他的票,再加上几个和董家较为亲近的执事,董文龙高居榜首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提名结束了,却并没有结出最后的继承者,每一块道令获票数前两名必须在台上展示出自己的实力,也就是相互之间切磋切磋决一胜负,然后再由五位长老认定。先决条件是道令的持有者必须是已经跨入化劲期或者近期能够跨入化劲期的高手,这一点至关重要,若是实力没有达到,道令被别人抢去了怎么办?其余的就是人品和修养必须过关,要是像盛京那种杀人无数、因路见不平而锄强扶弱的人,自然是不合格的。
如果道令票数最多的人是上届持有者的话,那就无需再比,所以魂道令和禅道令自然是由天一真人与信言禅师继续掌管,武道令的票数前两位上得台来比试高下。
姬别风是个六十几岁的老头,想必比董天擎可能还要小上那么一辈,但气焰很是凌厉。龙行虎威跃上前台,身形动时所使之力恰到好处,落时悄然无声,一瞧便知道此人已然跨入化境。
楚中云在心里暗暗骂娘,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了上来,但他瞧见对面气势鼎盛的姬别风,底气顿时弱了几分,对方虽然只是化劲初期,但那已经凝练成形的内劲绝不是自己能够抵挡得了的,尤其他使的还是三大内家拳中最重攻势的形意拳。
但他已经没有了退路,打不赢也要打,至少要打出八卦门的尊严来,不能落了闲竹老道的面子。
两人分别摆出架势,楚中云左脚前跨,双手一前一后摊开,做出一个标准的八卦掌起手式,而姬别风只是负手而立,冷眼瞄着楚中云。
八卦掌对形意拳。
暗劲后期巅峰对化劲初期,一场看似悬殊的比斗。
楚中云低喝一声,抢先进攻,跨出飘逸迅捷的步伐,瞬间贴近姬别风的身体,攻势如滔滔江水一般,连绵而出,阻之不断。
姬别风略带不屑冷笑一声,右腿在地面轻轻一蹬,耍出已经炉火纯青的形意拳与楚中云对攻,他的招式大多是形意拳五种拳法和龙虎双行,腿法基本上不用,大开大合,滔天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但楚中云胜在脚步灵活,反应迅捷,每次都能惊险的躲过对方的攻击,两人你来我往之下,竟是打了个不分上下,但江古伦知道,姬别风的内劲连绵不绝。不像楚中云的元气消耗完了也就没了,这一场比武若是时间过得久一点,高下自然能够分判出来。
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忽而发生了,姬别风的脚步莫名的一滞,原本势大力沉的一记崩拳瞬间变得软绵绵的,他的脸上掠过一丝古怪的神色,其中略微掺杂着几分惊恐。
楚中云身经百战,自然知道这是绝佳机会,猫着腰身子一低,双脚回来一转,转瞬之间贴近姬别风的身体,一记穿掌直透对方胸腹。
“砰!”的一声闷响,姬别风硕大的身子立即倒飞出去,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却是没有看向楚中云,而是转头朝台下望去,眼神中掺杂着不解和一丝恨意。
楚中云诧异的看着自己的手,刚才他所使的力道并不重,为何能够将化劲初期的姬别风击飞?要知道他虽然只比自己高一个层次,可那同样是一个境界呀。
台上的五位长老飞速蹿到姬别风的身边,此时他已经是是奄奄一息,艰难的抬起自己的手指想要指着什么,嘴唇轻动想说什么却又张不开口,手指恰好停在楚中云的方向,转而便放下,身体忽而微微的躬起,瞳孔缓慢朝后翻去。
江古伦急忙凑了过去,念力瞬间包裹住姬别风的全身,他感觉到了这老家伙的生命在飞速的流逝,心中一沉,若是姬别风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楚中云肯定会被指为罪魁祸首,定然逃不出形意姬家的追杀,这个会场,他恐怕也是走不出去了。
“快,把姬老爷子抬到后台去医治。”董天擎当即下达命令,因为是十年一次的重大集会,董家自然早已准备妥当,为了这比武之事,后台有董家专业的医生随时待命。
几个董家弟子瞬间冲上来抬着姬别风往后台走,一部分姬家弟子也随即跟上。
董天擎又转向天一真人,微微躬身道:“真人,还请您出手助姬老爷子渡过此次难关。”他的言语中含着一些尊敬,这个天一真人满打满算已经是快百岁的老怪物了,比他还要高了一个辈分,这样的态度也算是情理之中。
“善哉善哉,真人,你的先天功想必能对姬施主有莫大的作用,还请快快施与援手吧!”信言大师双手合十,也是附和道。
天一真人微微颔首,脸上也有着一分凝重:“那贫道就用先天功帮姬先生续命,至于能不能将他从鬼门关拖回来,贫道不能够保证。”
说罢紧跟着姬别风进入了后台,江古伦眼珠一转,也跟了上去。
此时姬家的人已经是群情激愤,姬别风的师弟姬然虎跃而上,指着楚中云恨声道:“比武切磋,向来点到即止,你这厮如何能够下如此重手。”
“我……”楚中云欲辩无词,刚才他确实没想到那一招能够将姬别风伤得如此之重,张了张嘴,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下头的董文龙和盛京同时站了起来,相互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他们也不知道刚才楚中云是不是下了狠手,但以他的实力,是不太可能将姬别风打得重伤至此的。
“楚中云,你方才那一下为何如此没有分寸,哎……”叶达在一边摇头叹息一声,他一直觉得楚中云这个中年一辈中的翘楚将来能成大器,兴许探索到一个自己这些人只能仰望的境界也说不定,但今天这一关,他可能就有些难以过去了。
楚中云愣了愣,随即躬身身子答道:“叶达老先生,刚才楚某实在无意伤害姬前辈,但不知为何……他会变成那番模样。”
“楚中云,你还狡辩!”姬然双眼赤红,怒喝道:“明明就是你暗藏杀机,想要致师兄于死地,若是师兄有什么不测,我定然要杀了你,以命偿命。”
这时后台的董家弟子和姬家弟子都被赶了出来,姬然连忙冲上去问道:“师兄,师兄怎么样了?”
一位年轻弟子强忍着泪珠,哽咽答道:“族,族长,已经西去了。”
“楚中云,拿命来。”姬然厉声一喝,转身扑向楚中云,一记能够开膛破肚的虎爪直取他的胸腹,整个动作毫无征兆,一气呵成,在旁的无不是武林中执牛耳者,却也是一时反应不及。
姬家弟子也在同时一拥而上,目标锁定住楚中云一人。
楚中云仍旧在思索着刚才为何会将姬别风打成重伤,竟然一时有些不及反应,眼看姬然的透着内劲的手掌已然袭至胸前,竟是不闪不避。
“砰”的一声,姬然猛的倒退两步,看着站在楚中云面前的中年男子,身材魁梧高大,脸色淡漠,眼神中透露一丝淡淡的怒色。
“你是什么人?”姬然怒然问道。
盛京猛地撕下头上的人皮面具,冷冷道:“八卦门大弟子,盛京!”
“盛京,竟然是盛京。”
“这个天杀的大魔头,我要为我的弟子报仇。”
“盛京,老夫找你好久了,没想到你今天竟然来了会场,还敢现身出来!”一个高大的老者跃上台前,竟然是江南古家的家主古宇,他的身后还跟着古洪等一干人。
一旁的董文龙也是跳了上来,义无反顾的站在二人的身边。
“文龙,过来!”董天擎低喝一声,虽然也觉得事有蹊跷,但此时的情况若是公然站到楚中云身边,事情就真的无法收拾了,很有可能会造成八卦门和董家与整个武林为敌的局面。
“父亲,请恕我无法从命,中云和京哥与我是兄弟,今日若是不帮他们,我董文龙便枉为您老的儿子。”董文龙恭敬的回了一句,脚步却是丝毫不动。
“文龙!”董天擎的脸色变了变,但极为了解自己儿子秉性的他,知道再多说其他已经无用,怪异的脸上神色变幻莫测,竟是一时沉吟不决。
古宇在一边低喝道:“董文龙,我劝你不要插手,你是董家弟子,与此事毫无瓜葛,但盛京与我古家有不共戴天之仇,楚中云更是杀害姬老爷子的凶手,你若是要多管闲事,可要考虑清楚后果。”
董文龙不屑的哼了一声,斜眼看着古宇:“我董文龙一生磊落,若是兄弟有难而冷眼旁观,才会被天下之人耻笑,你不必再多说了,有什么手段便尽管使出来吧,我董文龙尽数接着。”
盛京也是冷笑一声道:“古宇,亏你为一家之主,原来也是个是非不分的睁眼瞎,我杀你的孙子是因为他**少女,我盛某人行得正坐得直,人是我杀的,你想要我这条命,尽管来取。”
说罢两人身上同时涌出一股滔天的战意,身子微躬,全身汗毛倒起,竟是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在场众人相顾骇然,这两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竟然都已经是化境的境界,这样的天赋,也太匪夷所思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信言大师吟了一句禅语,沉声低叱道:“盛京,楚中云,你俩有罪在身,何故负隅顽抗?贫僧劝诫二位,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盛京脸色一变,看来这个德高望重的高僧也忍不住要出手了,却仍是豪气十足的答道:“信言大师,我敬你是武林泰斗,但说句不好听的话,你跟他们一样,均是不辨是非黑白的人!”
信言脸色微微一变,紧接着发现自己动了嗔念,连忙低下头默念佛语。
此时全场的高手几乎将盛京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就算盛京三人有通天的本事,也绝难杀出重围,但仍旧不敢动手,显然在师道盟几位长老未曾发话之前,他们还有些顾忌。
叶达与董天擎向来交好,见董文龙插手盛京和楚中云的事情,不禁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叶家弟子退后,不要动手。
而姬然却是转向董天擎,厉声质问道:“董天擎,你身为信道令的执掌者,诚信公正之处是为全天下武林人士的榜样,现在你的儿子和这两人同流合污,你说说,该怎么办?”
他此话一出,众武林人士立即将矛头指向了董天擎,事实却是如此,如果董天擎不发话,他们也不敢贸贸然伤了董文龙,要知道董天擎一生之中只在三十九岁才得此一子,视为手上珍宝,这要在董天擎不允许的情况下伤了他,这位武林泰斗发起怒来,以他化劲中期的实力,确实让人胆寒……
董天擎静静的看着董文龙,脸色竟是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肃声答道:“我董天擎能有此子,终身已无遗憾,但我身为师道盟长老,自不会公私不分,你们今日是杀是剐,均与我董天擎无关!”
古宇在一边赞叹道:“好,董先生,我古宇敬服你的为人,但今日这三人,尤其是盛京,罪恶累累,不将他诛杀于此地,我誓不罢休。”
盛京哈哈一笑,回顾身边二人,身上透露出万丈豪情:“可惜今天这地方没有烈酒,不然我兄弟三人痛饮一番,再与这些宵小之辈大战一场,也当为人生一大乐事!”
楚中云也一扫颓然之色,朗声附和道:“有酒无酒都是一样,今天我就用这些人的鲜血,为二位兄长送行。”
姬然恨声道:“楚中云,你杀我师兄,还敢说出如此猖狂的话,我今日定要杀了你!”
“杀他,恐怕你还不够格!”就在这时,一道悠悠而苍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犹如平地惊雷,瞬间在众人耳旁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