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联听证会结束,日本人那边瞬间万马齐喑,族群之内先斗了不亦乐乎。反观华国方面,同样是噼啪乱响,几天几夜不得安静,只是并非枪声,而是震天的鞭炮与礼花炸响。
自前朝以降,民国肇造二十年来,国民所听所闻,都是各种军事战败,外交失败,割地赔款,即便在民国八年的巴黎和会,身列战胜国却失去山东,凡此种种,已经令华国上下从痛苦到愤怒,进而变得麻木。
直到九月二十七日的听证会上,华国代表团提出的要求,对日本帝国几乎是一击必杀,随着调查团负责人奥利弗一员一锤定音而完美收官,而华国也实现了,从前朝道光二十二年以来,第一次针对列强的外交大胜!
听证会结束后不到十分钟,远在金陵的广播电台就播发这一消息,随即,遍布全城的广播车也不断播报这一次外交胜利的消息。
金陵城随之陷入满城欢腾。
与此同时,华国东北的各个城市,也欢腾起来,大胜,外交大胜,华国终于可以,堂堂正正面对全世界,发出自己的声音,申诉自己的意愿。
仿佛在这一刻,过去八十九年间遭遇的苦难,也得到些许洗刷。
九月二十七日当晚,伴随满城的爆竹声,嗯,好像还有一些声音不像鞭炮,似乎是从日本领事馆那边传来的,但这个时候都不在意了,奉军那位副总司令亲自出面,在市政厅举行盛大晚宴,款待国联调查团所有人,以及此次听证会所有有功人员。
马明远作为最大的幕后功臣,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会上自然是宾主尽欢,但马明远一如往常,悄悄站在僻静处,端着一杯红酒,一边看着会上各位或是笑意盈盈低声细语,或是邀请俊男美女翩翩起舞,作为从另一个时空过来的人,他心中的那份喜悦和胜利,竟是无人可以诉说,这种情绪令他反而有种落寞感觉。
他也并非没有试图融入其他人,只是,因为之前时空中的印象太深,即便这次取得重大胜利,依然对日本怀有深深的忧虑,乃至于怀疑:
遭遇这次重大挫折,日本人真会就此止步么?
当马明远隐晦的对陈兴亚说出自己忧虑时,得到了是陈大司令满脸的古怪表情,继而哈哈大笑,拍着某人的肩膀道:
“明远,你听听外面,日本人自己都互相打起来了,就这怂样,没个三年五载呢,能把精气神找回过来?你就别瞎担心了,来,喝酒去。”
好容易摆脱了喝的发懵的陈兴亚,马明远孤独站在角落,也不知心中忧虑是否是杞人忧天,正在这个功夫,身边走来了一位捷克美女。
娜塔莉亚对马明远的表情非常好奇,出于一名特工的敏锐,小心走过去,轻声道:
“你们取得绝对胜利,你难道不开心?”
“开心?或许吧。”
迟疑了一下,马明远轻声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娜塔莉亚闻言也是有些惊讶,虽然从目前看,马明远的忧虑显然非常多余,但出于特工的谨慎,她还是斟酌开口:
“你的担心不能说没可能。但是,从日本国内的反应看,可以说是毫无反应。我个人觉得,日本帝国应该是被你们打懵了。”
“你应该清楚,从日本帝国崛起开始,无论是日清战争,日俄战争,还是不久前的欧战,日本帝国都是胜利者,或者站在战胜方一边。眼前这种失败,是他们从未经历过的。我个人觉得,他们或许需要反思一段时间吧。”
点点头,马明远并未回答。
反是娜塔莉亚,虽然嘴上这么说,实则心里暗暗将马某人的话记下,决定晚宴结束后,就用最快速度向帕金斯维奇汇报。
没办法,普通华国人,以及日本人或许不甚清楚,但是,已经与马明远有过接触的赤俄情报机关,可是明白得很,这个男人在此次事件中的重要作用,他的一言一行,所有判断,都可能成为赤俄的重要情报。
民国二十年十月一日。
吉省,春城。
终于结束了在哈尔滨的行程,虽然调查团还要继续滞留一段时间,名义上是“对后续工作进行收尾”,实则是留恋远东的花花世界,还想继续享受一段时间,可马明远没那个功夫瞎浪费,归心似箭的他飞快返回自己老巢。
“新京药妆店”一如既往的红火,不过,在房间内,有一位不速之客正在等待马某人。
“老师,您怎么来了?”
见到贺安才,马明远急忙迎上去,紧紧握住对方的手。
说起来,自从警官学校毕业后,两人极少见面,虽然彼此帮助良多,却越来越习惯通过鄂媚进行沟通,以防被旁人看出问题来。
马明远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位双重身份的老师会突然出现在长春,难道说,是CPC那边出了什么大事?
一想到此处,马明远心中一紧,连忙询问。
贺安才却是笑笑,将其拉到沙发上坐下,慢悠悠聊天,不着痕迹的将马明远在整件事中的作为了解一番。
因为贺安才身份特殊,两人之间又早有默契,马明远在回答时候,就尽量和之前帕金斯维奇的交流对应,稍有不同是,额外又将自己在处置中村震太郎遗物过程中的行动,一一告诉了贺安才。
贺安才过来前已经接到赤俄通报,对马明远的行动有所了解,听到其主动说出中村震太郎的死讯,这才有些动容,这个情况可是赤俄都没能掌握的,自己这个学生竟对自己坦诚,显然带有极强的示好意味。
明了对方的心意,对那件事越发有了信心,贺安才斟酌了一番,才开口道:
“明远,不知你对赤色主义有多少了解?”
闻言一惊,马明远暗道,难道说,不是出事了?这是看到了自己的价值,准备正式摊牌?
沉吟了下,马明远开口道:
“老师,有个事情需要向您汇报一下。”
哦?贺安才有些诧异,不明白在这个关键时候,自己这个得意弟子为何节外生枝?真有什么重要事情,需要在这个郑重时刻突然提起么?刚才怎么不说。
也不等贺安才回话,马明远就将自己与帕金斯维奇接触的事情说出来,着重提到了自己拒绝格别乌上校招揽的情况,至于他提出的几个条件,就没必要对贺安才这位CPC细说了。
听闻完毕,贺安才默然无语,这么明显的暗示,如果再听不出来就太蠢了。
沉默了好一会,贺安才苦笑,再不提刚才的话题,转而与马明远闲谈。
等到贺安才离开,鄂媚看向马明远的目光很是古怪。虽然并未与“舅舅”贺安才开口交流,但从对方的表情和眼神中,这个美丽温婉的女孩,就已经明白,贺安才此行没能达成目的。
不应该啊!
鄂媚可以确信,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尤其是她多方了解后,“中村事件”乃至其后中日交锋中,马明远的表现都让她觉得,此人已经达到组织的考察标准,完全可以进行接触和吸纳。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变故?
但鄂媚此时还不能立即与贺安才接触,去了解其中缘由,以确定她下一步行止,因为,又有一个客人登门,这人就是隔壁钟表店的老板:
季元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