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祥云集,吉星高照。
今年团圆节,如旧选在宁府,设下家宴。
往年福礼,宁云溪分文不取,尽皆用作父母生辰礼物;近年有所改变,不等生辰,团圆聚会之后,便悉数奉交母亲。
这是穆蓉提议。
明面上大义凛然,说是,父母不讲究生辰礼物,不忍孩子费心挑选,年年绞尽脑汁;其实,就是防备宁云溪,怕她越是长大,心思越重,万一据为己有,宁府库房亏损太大。
宁云溪深明其意,没有说破,恭顺照做。
只要母亲愉心,这些都是小事。
子夜,宁家人送别穆家人,各自回府回居。
宁奉哲三兄妹,跟随母亲,来到贤仪居。
穆蓉先一步入座,按着顺序,表意关怀。
“奉哲。”
宁奉哲温文尔雅,拱手一礼。
“孩儿在。”
穆蓉笑容可掬,语态和煦。
“菜肴合胃口吗,可觉饱腹?你身子弱,必要吃饱一些。”
宁奉哲依着礼节,躬身一拜。
“多谢母亲慰问,孩儿饱食矣。”
穆蓉示意长子,入座暂歇,转而看向幼子。
“枫儿。”
宁暄枫笑容爽朗,拱手一礼。
“孩儿在。”
穆蓉慈眉善目,温暖回笑。
“磕头许多,可觉疲累?”
宁暄枫点点头。
“嗯,有一点。”
幼子憨厚老实,穆蓉多问一句。
“是否伤着膝盖?”
宁暄枫实话以答。
“跪在软垫,伤不到膝盖。”
穆蓉担心爱子,落眉忧愁。
“我听说,软垫,不知被谁抽去棉花,换成木屑碎渣?”
宁暄枫洋洋自得,很是满意自己的杰作。
“我哥和我的软垫,完好无损。”
“只有三妹妹的软垫,被人撤棉,想是,作恶多端的报应吧。”
穆蓉悬心一落,脱口而出。
“那就好。”
宁云溪骤然一阵心痛,眸盈泪光。
宁奉哲气急攻心,咬紧牙关忍耐。
意识到自己说得不对,穆蓉不疾不徐,先示意枫儿入座,而后改口。
“溪儿别多心,母亲绝非幸灾乐祸,我还有后话呢。”
她惺惺作态,慈母做派。
“后话就是……唉,左不过就是一些关心你的话,你早就听腻。”
“母亲知晓,你这孩子,最烦父母啰嗦。”
“既如此,母亲闭口不谈。”
宁云溪紧握双拳,强忍泪水。
“多谢母亲矜恤。”
穆蓉故作可怜,反咬一口。
“一试便知,你果然不爱听。”
“好,我不说。”
“日后,每至团圆节慰问,我都不对你说,全依爱女心意。”
宁云溪唇际,泛起一丝苦涩。
“谢母亲。”
宁暄枫愤懑不已,抱怨起来。
“母亲凭什么听她的话?你故意偏袒三妹妹,好不公平。”
穆蓉做个样子,斥责爱子。
“溪儿最小,你身为兄长,必须让着她,不许怨言。”
宁暄枫赌气瘪嘴。
“哼。”
宁奉哲看不下去,没好气催促。
“时辰太晚,请母亲快些,孩儿困了。”
穆蓉好声好气,宠溺无尽。
“好好好,那就省去一些繁琐礼数,速速上交福礼。”
宁奉哲冷面冷语,奉上今日收到的福礼。
“不成敬意,请母亲笑纳。”
穆蓉欢喜接过,回馈赞扬。
“好,奉哲孝顺。”
宁暄枫奉礼。
“不成敬意,请母亲笑纳。”
穆蓉喜上眉梢。
“嗯,枫儿乖巧。”
宁云溪毕恭毕敬奉上。
“不成敬意,请母亲笑纳。”
穆蓉嘴角生硬,笑容逐渐消失。
“嗯,好。”
她稍稍顿言,快速思考,结果,寻不出一个新词,只好重复夸赞。
“溪儿既孝顺,又乖巧。”
听出敷衍,宁云溪强颜欢笑。
宁奉哲怒火中烧。
宁暄枫无比愤慨,再次抱怨。
“她何承双倍赞许?”
“母亲好不公平!”
宁奉哲借机,宣泄怒火。
“二弟住口。”
“岂敢教训母亲?一点规矩都没有。”
宁暄枫气焰全无。
“是,小弟知错。”
爱子被训,穆蓉显然心疼,奈何手心手背都是肉,什么话都说不了,唯剩左右为难。
没了办法,她只能当作没有听到,继续正事,庄重吩咐。
“湘竹苑路远,溪儿乘坐马车回去,尽早安睡。”
“奉哲、枫儿留下,继续聆听教诲。”
宁云溪行礼谢恩。
“多谢母亲,孩儿告退。”
确认宁云溪远去,穆蓉归还二位爱子的福礼,独留宁云溪那一份,塞进自己腰包。
“来,收好。”
宁奉哲兄弟,双手接下。
宁暄枫手拿福礼,撇嘴不快。
“三妹妹那份,母亲又要祈仙者之福,再给送去?”
穆蓉大言不惭,维持慈母形象。
“那是自然。”
“溪儿敏感多思,总向外说,父母苛待。孩子有意见,我这做母亲的,自当倍加珍爱。我总不能,眼睁睁看她难过吧?”
“好枫儿,理解一下母亲。”
宁暄枫所有怨气,尽数倾注三妹妹身上。
“哼。”
“什么敏感多思?我看,她就是心机深重,以此邀宠。”
福礼之事,宁奉哲看破不说破,懒得多言,对着宁暄枫,忿然作色。
“二弟,我怎么教你的?不许在背后,议论他人。”
宁暄枫憋闷委屈。
“是三妹妹,先把事做得难看,我仅说几句,出口恶气,也不行吗?”
宁奉哲不冷不淡,给他一个答复。
“不行。”
宁暄枫不甘心发问。
“为何不行?”
宁奉哲凛冽眸色,呼啸而去。
“你真想知道,为何不行么?”
宁暄枫脑海,浮映长兄诛戮无辜之景,吓得连连后退。
“不……不想。”
宁奉哲眉梢一扬,辞染獝斮。
“那就听话。”
宁暄枫颤颤巍巍应声。
“是。”
穆蓉尤是心疼。
“奉哲,你对二弟,不要这么严格。”
“他是你的亲弟弟呀。”
宁奉哲淡然凝眸于她。
“母亲这话说得没趣,我做什么了?”
“他是我的亲弟弟,那么,宁姓何人不是亲缘?”
穆蓉一时语塞。
“这……我……”
利用宁云溪的生财之道,略微有点见不得光,她不愿告知幼子,深怕枫儿少不更事,误解母亲品行。
宁暄枫好心解答。
“母亲所指,当然是四妹妹。”
“你瞧柳姨娘,走起路来,跟柳枝儿似的,一看便是水性杨花之人。说不准,四妹妹生身之流,是她养在外面的男子。”
穆蓉紧接嘱咐。
“当着她面,可不许这么说。”
宁暄枫不服气。
“母亲岂非瞧不起人?孩儿懂得人情世故。”
穆蓉哄话。
“好,枫儿真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