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卿多番旁敲侧击,想问问这天大的功劳到底是什么功劳,崔公公却神秘莫测地一笑:
“姑娘莫急,过段时日自然知道了。”
崔公公功成身退而去,绿卿寻了两个小厮,扛着沈大将军的开山大斧,去找长公主复命。
崔公公卖的关子,没能问出来,若是梧桐来复命,必定一脸没办好差事的愧色。
绿卿却心态好极了,觉得自己差事没办好,定然是因为别人的问题,而不是自己的问题,因而毫无心理负担地禀告道:
“奴婢与崔公公聊得如此投缘,这崔公公依旧不说,说不得是因为,他也不知道呢。”
沈权正借了苏凤仪的书房,翻查舆图,排兵布阵,谋划反攻北虏之事,听了这推脱的话,不由暗暗观察,看长公主可会责罚这小姑娘。
结果苏凤仪不仅未曾出言叱责,反而笑道:
“说得不错,差事办得也不错,崔公公既与你投缘,那就别断了这难得的缘分,你去找丹桂,好好给崔公公备一份厚礼,谢谢他的消息。
以后逢年过节,也常来常往,多多走动,和崔公公好好话一话家常,别辜负了这情分。”
绿卿得了夸赞,高高兴兴地行礼告退,去找丹桂准备崔公公的礼物。
待绿卿走后,沈权不由叹道:
“殿下对下人倒是宽和。”
苏凤仪笑道: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哪能有尽善尽美之人,既是用人,自然要取其长处,避其短处。
再说了,绿卿这次说得不错,乔贵派崔公公来传话,又未曾将详情告知崔公公,崔公公自己都被蒙在鼓里,绿卿自然问不出来。”
沈权若有所思:
“难怪殿下要给崔公公送礼,乔贵如此防着崔公公,崔公公心中焉能无怨怼,他二人若不和,倒是个机会。
只是乔贵如此瞒着,到底对他有什么好处?难道他是要截留消息,瞒着朝臣,自己去带兵打仗不成?”
对于沈大将军这随便说说却总能直击重点的本事,苏凤仪已经有点习以为常了,回道:
“正是如此,乔贵把北虏小王子攻兴和之事捂得严严实实的,正是怕被人抢了功劳,崔公公虽是乔贵座下最得宠的干儿子,又不是亲儿子,乔贵可防着他呢。”
居然正是如此?
乔贵在京城,权势滔天,富贵荣华,吃太饱了闲着,竟然异想天开,想要自己去带兵打仗?
沈权觉得实在匪夷所思:
“功劳,乔贵怎会以为这定是天大的功劳而不是万劫不复的劫数?
北虏五万骑兵,连我等都未有必胜的把握,乔贵又未曾领过兵,以为凭他自己,对上这五万骑兵,必胜不成?
他哪里来的底气?他怎么敢?”
沈权猜得没错,乔贵正是这么想的,他就是敢这么想。
乔贵入宫二十年,从最低等的杂役太监,混成如今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到了宦官能到的最巅峰,已是进无可进,封无可封了。
做为宦官,自然已是天大的圆满,但做一个男人,乔贵却觉得自己的人生,有着天大的遗憾,成家立业四字处处不如意。
乔贵进京前,已经娶妻,但逃荒路上,遇到匪寇,乔贵狠心抛下怀胎十月的孕妻,独自逃命,午夜梦回,也常常怀念自己那未出生的孩儿,只叹自己的命苦, 就这样断了此生这唯一的子嗣缘分。
子嗣上已经无望,要想证明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那就只能靠建功立业了。
乔贵想做的,正是这宦臣中的古今第一人,要以这宦官的身份,打败北虏,立下这流芳百世的功勋,世代颂扬的威名。
原书中,沈权死后,北虏小王子兴兵攻兴和,边关急报送到乔贵的手里。
五万骑兵离京城不过三百里,乔贵却未曾觉得危急,反而兴奋地觉得,这实在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那便是,从陆弘手中夺取禁军兵权的机会。
如此,边军、禁军尽皆在手,那他自然高枕无忧,天下无敌了。
乔贵出身市井,市井干架不过是你揍我一拳,我踢你一脚,你捅我一刀,我砍你一剑,拼的就是谁人多,谁人多谁就赢。
因此乔贵想象中的打仗,不过是比市井打仗的人多些,旁的没什么不同。
五万边军,十万禁军,加起来可是十五万大军。
北虏大军来了有什么要紧,大穆十五万人对北虏五万人,三个人揍一个人,还能打不过不成?
乔贵想象着这稳稳妥妥的大功劳,按下危急的军权不发,反而哄着皇上去北边避暑,到了途中,又使了个计谋把陆弘调开去查那避暑行宫的安防之事,然后才将这危急的军情告知皇上,带着禁军改道往那宣府而去。
结果宣府新总兵敌不过北虏小王子,一个照面就弃城而逃,正遇上北上而来的禁军,乔贵见了败军,真真正正见识了打仗的残酷,这才慌了,又着急带着皇上往回逃。
皇上、厂公、总兵都逃了,将士哪里还会拼命,敌人还没见着呢,十五万大军先自己乱了起来,逃得是毫无章法,相互踩踏,死伤众多。
北虏小王子带着骑兵在后面一路砍杀追赶,十五万大军对上五万北虏军,如羊群遇上了狼群,毫无还手之力,一路溃败逃往京城。
京城城墙,城高墙厚,本可抵挡千军万马,但皇上回京让开门,谁还敢拦着不开门不成。
城门大开,北虏小王子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跟着大穆朝的军队,不费吹灰之力,大摇大摆就杀进了京城,杀入皇宫。
皇宫都破了,皇上仓惶之间,什么都顾不上带,就这样如丧家之犬一般逃往了南方,成为了原书男主起兵的一节背景序幕。
这一次,苏凤仪既已救下沈大将军,又安排了沈家两兄弟共克北虏的计谋,自然不会再由着乔贵如此作死。
这一次,乔贵想瞒,那可由不得他,明日,苏凤仪要让满京城人人都知道这北虏来袭的消息,把乔贵死死按在京城,由不得他再作妖。
沈大将军奇怪乔贵哪里来的底气,其中细节,苏凤仪也不便多讲,只道:
“他的底气,自然来自,人多。”
就这短短二字,只字未提禁军,沈权却一下心中明镜,猜到了乔贵心中所想,眼神不由凌冽起来:
“他竟打起了禁军的主意,此等贼子若不除,大穆,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