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敌入侵,首要要做的,是定一个将军做统帅,由他来安排,接下来仗要怎么打。
原本沈大将军是最好的人选,但乔贵为沈家平反,为的是拿捏住宣府的边军,并不是真的想把兵权还给沈家,自然不许。
而且很现实的问题,人人都知,沈大将军重伤未愈,连路都走不得,又如何能带兵呢。
余下的人中,资质声望都半斤八两,再无如沈大将军这般德高望重之人。
于是谁也不服谁,有人恐惧,避之不及,有人贪婪,明明没这个能力,倒是想趁此谋些好处。
在这暗潮汹涌,一片混乱之中,皇上破天荒地宣布,他要上朝了。
刚接到这消息的朝臣,一开始都不相信,直到再三确认,确确实实是皇上要上朝,千真万确,活的皇上,真的人,要上朝了!
苍天啊,菩萨保佑,祖宗显灵,皇上真的要上朝了!
人们奔走相告,击鼓相庆,争相围观这天大的稀罕事,咱们大穆朝的皇上,居然要上朝啦!
一时京城的气氛,简直比过年还要喜庆。
实在是因为足足几个月啊,自从新年大宴后,皇上已经好几个月没有露面没有上朝了,朝臣们都以为这是大敌当前,皇上终于要站出来主持大局了。
果然是太祖的血脉,有太祖的风骨!
正该如此,此时此刻,皇上正该如当年太祖般,行那独断专行之事,定下这统帅的人选,这样就无人敢有异议了。
朝臣那个高兴啊,人人皆是喜气洋洋,笑着去的。
去的时候笑得有多开心,回的时候哭得就有多难看。
皇上的确独断专行,也不跟朝臣啰嗦,上朝第一件事儿,就说了,他要做统帅,封乔贵为副将,出兵宣府,御驾亲征。
朝臣都傻了,一片寂静之后,反对劝谏之声四起,吵得比那菜市场还热闹。
皇上气坏了,这实在不是他想要的场面。
皇上为何要御驾亲征呢,是因为乔贵的话实在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乔贵说:
“小的斗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太祖雄才伟略,六次御驾亲征,北上伐虏,多么气派。
朝中大臣们都念着先皇,可先皇可没御驾亲征过,小的以为,先皇不及太祖多矣。”
是啊,先皇没有御驾亲征过,待朕御驾亲征归来,看看谁敢拿朕跟先皇比,谁还敢说朕不如先皇!
皇上本以为,他要御驾亲征,朝臣定然是人人称赞他的气魄,人人敬仰他的胆识才对,他要上朝,为的被人歌颂来的,可不是为了听这帮老头吵架,容忍这帮老头子蹬鼻子上脸来教他做事的。
朝臣不肯让他去,说一千道一万,什么“君子不立于危墙,智者不陷于覆巢”,说得好听,不过就是不相信他的本事罢了。
怎么,都是皇上,太祖能做得的事,朕为何就做不得?
当年太祖六次北伐,尔等无不俯首听命,可敢如此对太祖说话?
都是群无耻小人,欺朕太甚!
皇上当场就摔了东西,又绑了几个劝谏得最凶的大臣去打板子,然后扔下一句:
“三日之内,备齐大军,朕要御驾亲征,不得啰嗦,谁再敢拦着,延误军机,斩立决。”
皇上说完就走,也不去听那群臣的吵闹,怒气冲冲而去,好不容易开了一次早朝,就此虎头蛇尾,草草结束。
。。。。。。
长公主府内,苏凤仪听梧桐禀告完今日早朝的这场风波,问她:
“户部尚书许大人呢,今日可有拦着皇上?可有被打板子?”
昨日长公主就千叮万嘱,务必关注许大人的动向,梧桐自然不敢怠慢,暗中派人通知朱千户,今日朝堂,务必重点盯着许大人的一举一动,半分都不得懈怠。
于是朱千户专门花钱买通了一个在御前伺候的小太监,让他别的都不管,就盯着许大人瞧,看看他今日如何行事。
朱千户平日里对小太监都礼遇有加,小太监们对朱千户的印象都挺好的,再加上朱千户出了重金,只是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也没什么风险,高收入,低风险,怎么看都是笔合算的买卖,于是小太监便答应了。
将朱千户派人送回来的消息来回看了三遍,梧桐非常确定地说道:
“许大人全程一言不发,也未曾被打板子。”
苏凤仪让人盯着许大人,是想看看许大人对皇上御驾亲征的态度,但如今看来,这许大人是不肯出头的,那就有些棘手了。
皇上要御驾亲征,所有的朝臣中,真正能拦住皇上的,仅有许大人一人。
打仗就是打银子,许大人若硬刚着不同意开国库,不给粮草,皇上就算是把这十万大军硬带出去,不出三日,也定然会乖乖把人带回来。
不带粮草就出门,让军士们饿一顿,或许只是微有抱怨,饿一天,那就不是抱怨,弄得不好,说不定当场就会兵变。
若是连饿三天,人饿到那程度,那可不管三七二十一,管他是敌国百姓还是本国百姓,逮谁抢谁,遇到什么抢什么,十万个饿到极致的人,烧杀抢掠,那是什么荒唐的事儿都能干得出来,说不定都能把皇上当场撕碎了生生吃掉。
皇上只是胡闹叛逆,却不是傻子,不会干出这么蠢的事。
皇上铁了心要御驾亲征,今日这么多大人劝都没劝住,正面劝谏看来是行不通的,只能想想旁的法子。
最好的法子,就是,拖。
再难搞的事情,只要使出拖字诀,再和一和稀泥,搅一搅浑水,说不得就给拖没了。
苏凤仪需要许大人的支持,让他拖个几日,给沈家两位将军争取些时间,待到沈和走得足够远,待到沈大将军的伤病痊愈,北虏小王子之事,就不足为惧了。
苏凤仪吩咐丹桂道:
“你去给许府下个帖子,就说本宫别院荷花开得正好,听闻许家夫人是个爱荷之人,难得知音,特请许夫人到别院一聚,共赏夏荷。”
丹桂安排得很快,许府回信也回得很快:
“殿下有请,许府上下不胜惶恐,焉敢不从?只许夫人近日得了暑病,重病在床多日,若贸然造访,过了病气给殿下,那可就犯下天大的罪过了,实不敢搅扰殿下,请殿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