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钰这一撞,直撞进了皇上心里,一个大大的忠直的戳,就戳到了薛钰身上。
而皇上心中的“忠直”二字,正是乔贵在宫中纵横多年,屹立不倒的立身之本,如今,薛钰也终于有了这层依仗。
那个话说到一半的小太监也终于把厂公得过痘疹,所以这次,绝不是痘疹给补全了。
皇上瞪了那小太监一眼:
“此等重要的消息,刚刚为何藏着不说!非得等闹出人命来!”
小太监扑通就跪下了,直呼饶命。
他真是冤啊,他是存了先拖一拖,先让崔公公跳出来再说的心思,但薛钰是厂公的人,害薛钰的心思,他是真的没有啊。
厂公神机妙算,已经算准,若是皇上想起自己来,崔公公必然会用痘疹这种借口来拦着皇上。
所以厂公提前就教了小太监该如何应对。
小太监刚刚明明都准备按照厂公教的讲了,哪里知道,薛钰会撞得这么果断,连让他拦一拦的机会都没有。
实在是,这哥们对厂公也太忠心,对皇上也太实诚了,但凡多等个片刻呢,也不至于遭这个罪。
无论如何,薛钰这一撞,加上小太监的话,终于成功地把皇上引去了见乔贵。
对此,乔贵和崔石都各有不甘。
乔贵是可惜,他给崔石下的套,还差半天没给他套上,竟让他逃脱了。
乔贵此次行的是一石二鸟之计,他不仅要自己活,还要胆敢背叛他的崔石去死。
他本来以为崔石会私下对自己动手,都准备好了怎么将计就计。
结果,也不知是崔石这小子太孬没有胆量,还是他快病死的消息传得太真,崔石居然一直不动手。
逼得乔贵不得不亲自下手给自己下毒,给崔石下套。
如此必死无疑的局面,崔石这小子命也太好了,误打误撞被薛钰破了局,就没死成!
崔石更是可惜,乔贵病得就剩一口气,居然能跳出个傻不愣登不要命的薛钰,把他又给救活了!
崔石真是,好恨好悔,早知道,早知道,他就该私下里再大胆一些,先把乔贵做掉再说!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到了这最后的殊死搏斗的时候,两人对对方的恨意,如那春风中的杂草般,疯狂生长,遮天蔽日,蒙蔽了两人的心智,让人除了弄死对方,再无他想。
后面几日,当乔贵和崔石狗咬狗斗得昏天黑地,你死我活之时,薛钰置身事外,特由皇上恩准,被苏凤仪接到了长公主府养伤。
苏凤仪让丹桂看着给薛钰安排个住处,丹桂私下打听了,知道薛钰以前是个养尊处优的富贵小少爷,怕其他走雅致路线的庭院不适合他,就把外院北面的琼华阁给收拾了出来。
琼华阁之所以叫琼华阁,就是因为它的装修风格,跟它的名字一般,富丽堂皇,透着一股纸醉金迷的味道。
薛家以前是盐商出身,家里旁的没有,就银子多,所以薛家的装修风格,和琼华阁完全是一个派系的,那就是不要最好,只要最贵!
薛钰第一次走进琼华阁,甚至有一种,回到了灭门前的薛家的感觉,眼中酸涩之意就流露了出来。
引着他到琼华阁,一直在旁边观察,担心他不满意的丹桂,见了薛钰的表情,吓了一跳,忙道:
“薛大人,可有不妥?但说无妨,有不妥的地方,我现在就找人来改。”
薛钰被苏凤仪接出宫养伤之前,皇上念其忠义,已经封了他做司礼监秉笔太监,正四品,和崔石平级。
丹桂心细如发,知道薛钰不会愿意被称公公,故而称他一声大人,免得他心中每次都为这称呼,而想起自己阖家灭门之事而难过。
丹桂问是否有不妥,薛钰摇了摇头,很真诚地对丹桂道:
“此处再好不过,让薛某有宾至如归之感,谢过姑娘为我安排,我很喜欢。”
薛钰在长公主府养伤,每日御医会来一趟,廖神医也会来一趟,给薛钰治伤。
苏凤仪也每日去看他一趟,薛钰那伤口,看着严重,恢复得倒挺快,到第五天,已经开始结痂。
苏凤仪看着廖神医给他换药,有些担心:
“可会留疤,可会破相?”
薛钰也一脸担心地看着廖神医,他以前最讨厌别人拿他的脸说事,现在却无比担心自己的脸上会留下伤疤。
他看得出来,殿下当初虽拒绝了和他的交易,但是是喜欢他这张脸的。
否则也不会每次见到他,眼神中都带着不自觉的惊艳和欣赏,连看他的目光都会停留得久一些。
他一无所有,只剩下一张脸能看,这也是他唯一能给殿下的东西了,若是毁了,可如何是好?
薛钰突然有些后悔,那日假戏真做,不该撞这么狠的。
好在廖神医查看完,说道:
“若是在旁人手上,说不准,既在老夫手上,不防事。”
苏凤仪见他一脸担心的样子,笑道:
“可放心了?丹桂,你先送廖神医回去,本宫和薛大人,说几句话。”
丹桂送了廖神医出去,又体贴地关上了门。
孤男寡女,只剩他们二人。
鉴于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比较暧昧的场景,苏凤仪担心薛钰尴尬,反正现在也不在宫里,也不用演戏,苏凤仪就特地挪了个位子,又坐得离他远了些。
苏凤仪正正经经地问他:
“薛钰,既从宫里出来了,伤好后,你有什么打算?
本宫给你两个选择,你想回宫争那掌印的位置,还是想做回原来的生意做个富贵的少爷,本宫都可以帮你。”
除了回宫,完成她对自己规划的取而代之之事,薛钰根本就不会做他想。
他刚想回答,就发现,今天殿下看向自己的目光,好像格外长一些,那目光中,甚至会带着一丝女人情动时的风流神态。
而且为何殿下突然要离自己这么远,简直就像是特意躲着自己一般。
难道是?
于是薛钰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佯装思考,给苏凤仪倒了一杯茶,双手捧递奉到她面前:
“殿下进来这么久,还未曾喝过水。”
因是双手捧递,小小的茶杯,避无可避,苏凤仪的手指和薛钰的手指轻触到一起,两人的目光也在空中汇集到一起。
在这静默中,不管是苏凤仪还是薛钰,都没有第一时间撤开手。
苏凤仪看着薛钰那张近在咫尺,哪怕额角带伤也不掩绝色的脸,深刻的意识到,裴宇走后的第五天,她的身体在,发生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