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身上还湿漉漉的,苏凤仪隔着那片湿漉漉的衣裳,觉得自己碰到的,是他滚烫的心。
那颗心在她手下跳动,好似她一伸手,翻手就能将它捧在手心,覆手也能将它捏得粉碎。
这份滚烫,炙热,太重了,反倒让她不敢造次,不忍伤害。
苏凤仪奉行的原则一直是,以真心换真心,以利益换利益,但如此珍重之心,她该拿什么回报呢?
她回报不了,也回报不出,一颗同样的真心。
苏凤仪看着谢玄那眼神中的毫无保留,那眼神中的不顾一切,她没有说话,也无话可说。
她反手将谢玄的手握住,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拉着他往寝殿的床榻走去。
谢玄被带着往前走,看着走在前面的长公主,觉得一切都不真实起来。
寝殿的地上,还有刚刚弄出来的水,踩上去,如在泥泞中一般。
谢玄觉得,自己遇到的是一个,把他从深陷的泥潭中拉出来,带他走出泥泞的仙女或者妖精。
是梦境吧,又是一个梦境吧?
直到到了床榻前,谢玄还没有清醒过来,觉得今日这个梦比往日都要美好。
苏凤仪抬头去看谢玄,见他魂不守舍的模样,伸出手,将他推倒在床榻上。
谢玄重重地倒下,仰面朝天,睁大了眼睛,他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但是此情此景,他脑子里一团乱,到底是什么不对劲,聪慧如谢指挥使,也完全想不出来。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谢玄按住了苏凤仪正解他腰带的手,他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殿下,没有说喜欢。
苏凤仪疑惑地看向谢玄,在他眼神中又看到了委屈。
她知道他在委屈什么,但这个委屈她没有办法,她给不了,作为回报,只能给他旁的。
或许他的这份炙热,是因太祖在他成长过程中,在日积月累,潜移默化中,不断地给他灌输长公主是他存在的一切意义,所以给他烙下的心里的烙印。
他的人生中从此只有长公主,但他的人生中也失去了自己。
若他得到了,如愿了,是不是就能解开这个心结,放下这个执念,也能有自己的人生呢?
苏凤仪俯下身来,亲了亲他的嘴角。
谢玄侧过头,好像都快哭出来,好像更委屈了,问道:
“殿下对卑职,也有喜欢么?”
苏凤仪又亲了亲他的耳垂,在他耳边说:
“谢玄,本宫许你一夜风流,你可能放下?”
谢玄听到这里,委屈,失望和痛苦突破天际,一下翻过身,将长公主压在了身下。
谢玄将长公主禁锢在两臂之间,看着她的眼睛,执拗地问道:
“殿下对卑职,也有喜欢么?”
苏凤仪觉得谢玄这次是真的快哭了,她不想他痛苦,但她也不想骗他。
苏凤仪又去解谢玄的腰带,谢玄拨开了她的手,又抓住她的手按在她的胸口,绝望地问道:
“殿下这里,有卑职吗?
即使住着旁人,住着裴大人,在裴大人之外,留一丝一毫的位置给卑职,留一点点的喜欢给卑职,也不行吗?”
苏凤仪拉着他的手,顺着衣襟划进自己的衣裳,然后说道:
“谢玄,这里没有旁人。”
谢玄觉得自己被高高抛上了云端,又被她的下一句话重重扔在了地上。
苏凤仪又说道:
“但也没有你,谢玄,本宫这里,好像被关起来了。”
苏凤仪又拉着他的手往下滑,喘着气问他:
“不是要侍奉本宫么,这就是你的侍奉?”
谢玄从苏凤仪的眼神和动作中,看到了病态的对欲望的渴望。
不是发自她内心的,不是两情相悦的,那就不是她真正想要的。
哪怕她看起来快活,又渴求。
他想,或者,他知道她中的是什么药蛊了。
合欢蛊,又称绝情蛊。
合欢,所以渴求欢爱。
绝情,所以断绝情爱。
她是对的,她的心被关起来了。
谢玄想要抽出手,却被她用力一拉,倒在了她身上。
苏凤仪声音中已经带着一丝决绝:
“谢玄,你若不要,就换旁的人来!”
苏凤仪觉得自己在那燥热的鼓动下,暴虐的冲动再也压抑不住,她扯乱了他的衣裳,冲着他的肩膀,一口咬了上去,直到咬出血来。
谢玄抱着她,任由她咬,他自己不觉的疼,好似那被咬出血的肩膀不是自己的一般。
但他却对她此刻的痛苦,感同身受。
有鲜血流入了口中,这鲜血缓解了苏凤仪的暴虐之意,她放开谢玄的肩膀,失神地看着他肩膀上的血,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谢玄伸出手,轻触她的眉眼,如在梦中的无数次那样,又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抚她:
“殿下,请恩准卑职帮帮你,卑职会治好你的,殿下。”
……
丹桂站在屋外,把本来在寝殿院子里伺候的侍女们全都赶了出去。
屋内殿下的喘叫声一阵一阵,丹桂听得面红耳赤,真是后悔,刚刚应该带两朵棉花出来,堵住耳朵才是。
过了良久,有侍女悄悄推开院门,小声问:
“丹桂姐,晚膳时候到了,可要传膳?”
丹桂赶她走:
“传什么膳!走走走,等我叫你再说。”
过了许久,寝殿内的声音平息了,寝殿的门轻轻地开了一条缝,是谢指挥使走了出来,衣裳凌乱但齐整。
丹桂看了只觉得奇怪,衣裳这么齐整,听声音不像啊?
谢玄道:
“丹桂,给殿下寻套衣裳,换套被褥,再去传热水来。”
女孩子的衣裳东西多,谢玄刚刚打开苏凤仪的箱笼,看了一眼,又关上了,他觉得,他搞不定。
丹桂忙迎上去:
“是,谢指挥使,殿下现在可要用膳。”
谢玄脸一红:
“先等等,等她歇歇。”
丹桂到院外叫了个侍女去传热水,然后又到寝殿里间去给长公主找衣裳。
寝殿里到处都是水,地上,小榻上,床上,哪哪儿都是,也不知是怎么搞成这样的。
丹桂低着头,不敢乱看,找了干净的衣裳和被褥出来,给了谢指挥使。
丹桂再关门出来的时候,听到谢指挥使温柔地说:
“都弄湿了,给你换一套,好不好。”
殿下的声音中带着餍足和慵懒:
“你这个傻子,你也是,他也是。”
谢指挥使被骂了,也不伤心,认真地解释道:
“殿下病了,不是心甘情愿的,卑职要殿下的这里有我,卑职愿意等。”
长公主轻笑道:
“傻子,若等不到呢?”
谢指挥使的声音带着虔诚:
“那便一直等,卑职有一辈子的时间,等着殿下。”